没错。真的是沈浩。白声下意识地上去把人接住，却感觉自己接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脑子可能真的冻坏了。白声的思绪漫游着，他可能是接住了从海里爬上来的怪物吧。

“白声，你还好吗，可以先放开我吗，我现在有点不习惯这种接触方式。”

完了，这怪物还会说话。

“白声？”一双泛着金色光芒的眼睛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一剂冷水灌进了他的血管，让他再次醒了过来。

“......不好意思。因为这里实在太冷了，我可能有点神志不清了。”白声终于反应了过来，松开臂膀中软绵绵的人体，然后他望着四周空无一物的海面，“你是怎么过来的？”

沈浩面无表情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觉得手臂不太好用一样，一边又艰难地打开了夹在腋下的伞，撑到了白声头顶上：“因为海面足够平坦，所以我可以直接过来。城市里是做不到的。”

白声接过伞，罩在两个人的头顶上。他回想起刚才手里软绵绵的触感：“你是变回原型过来的？”

“并不是......稍微请人帮了一下忙。”

沈浩皱起眉，不太愿意回忆刚才经历的事情。当他走出酒店站在大雨里时，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一个人驾船出海；同样的，酒店里那些艺人助理和场务工作人员里应当也没有会开船的。之前摄制组找过一些开船的雇工，都是从渔场那儿的渔民里招来的。但是一方面，那里留下的本就是一些不方便搬迁的老弱病残；另一方面，上次那场“命案”以后，就再也没有活人住在那一块了。

更不要提是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开船的高难度要求了。

最后他怀着碰运气的想法去了最开始那片砂砾滩上，那里有个刚建起来的海鲜烧烤店。而他也终于幸运了一回，在那里找到了还没离开的老板。

“我会开船，但是这种天气我没法保证人身安全。”烧烤店的老板满脸警惕，“这地方太奇怪了，最开始招商的时候全都一哄而上地抢着过来，结果到最后店面都像白送一样。如果不是我把押金都交待在租金上了，我早就跑了。”

“只要你愿意带我去海中央的那个地方，违约金我可以帮你解决。”沈浩熟练地从兜里掏出名片，快速说道“记在音之匙娱乐的名下。公司的名誉可以保证。”

白声听完沈浩的讲述，扯了扯因为寒冷而僵硬的嘴角，笑道：“你倒是很擅长威逼利诱他人啊——所以人呢，你不会把人家无辜的老板扔进海里了吧？”

“......”

还能开玩笑，说明状态还不错。沈浩略微松了口气 “让他先回去了，毕竟这里不怎么安全——现在情况怎么样？”

白声简短地将情况与沈浩交代了一遍。沈浩看向船只另一侧安静无声的雨棚。

比起午夜时分，雨已经小了不少，船侧的小灯勉强勾勒出了那里的轮廓，沈浩眼中的金色光芒就像积蓄起来的金色雨水：“我看到你了。出来。”

带着绒线帽的总摄像从摄像机的背后走了出来，仍然维持着一副和蔼的笑容。

“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总摄像笑呵呵地说着，“我这正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

“回答我的问题——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沈浩板着脸问道。

白声有些惊讶。他从没见过沈浩这么生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刚刚有变回原型的缘故，他身上依然有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在黑夜里看上去，仿佛星辰的光芒。

“听到了，别急嘛，这就告诉你。”总摄像表情不变地说道，“我和导演女士都是来自城市安全中心的职员，上头让我们来辅助收回不属于那两位的力量。本来和你们的确没有关系，但那位对他感兴趣，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嘛。”总摄像笑呵呵地说着，“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你也不可能挡在他面前——”

总摄像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停顿了下来——站在他面前的沈浩眼中的金色光芒微微一闪，总摄影的脸上顿时一片空白茫然，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思维。

白声第一次看见沈浩这样使用自己的能力，不禁觉得有点新奇。但是下一刻，那位总摄像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哈哈哈，不好意思。这种手法对我没用——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看的见你，你的那些小伎俩在我们面前是没用的。”

沈浩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从没见过能够抵抗他的人类。这根本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抓棉花一样掐住了手肘，稳住了他。

“你冷静一点。你上船以后就显得心绪不稳，怎么了？”

是白声的声音。

“他，他能够抵抗我的压迫，能够无视我的眼睛和——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白声拍了拍沈浩的肩膀，叹了口气：“这样子的话，道理其实很简单。”

“啊？”

“他不是人类啊。”白声摊了摊手。

沈浩摇了摇头：“但是，即使不是人类，那些高星的变异者，甚至我的一些同事，也没办法完全抵抗我的——”

“也就是说，你的这种能力只对具有生物特性的东西能起效果，是吗？”白声冷静地问道。

“你们两个，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呀——白先生，不要说话啦，不管怎样你都得把你的头交给我——”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是......生物？”沈浩问道。

“非生命，却拥有与人沟通的能力，你觉得怎么样，有办法对付吗？”

沈浩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金色光芒慢慢消退：“这样的话，我得找到他身上有没有可以输入指令的地方之类的......”

白声一笑，知道沈浩明白他的意思了。

但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船体突然一沉。一条粗大的触手搭在船边，正使劲摇晃着船，似乎要把船上的人摇下去。

“他们还没有走啊？”总摄像一愣，“不过没关系，只要等船开了他们就会走的，只要不下船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我们先返航吧。”

“他们？是晏拾和季厄？”白声没法透过黑暗的海水看清那里面到底是何物，不知道他们已经变异成什么模样了，但一定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形态都可怕。

“是啊。放心，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对你做，你们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我一个人根根本对付不了。”总摄像笑眯眯地说道，“外面还在下雨，来雨棚里坐坐吧。”

白声和沈浩都没有动。总摄像也没有再劝，自顾自坐到了雨棚的摄像机后面。

来自海里的怪物触手时不时地搭上船沿，但在船只开动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没有久留，迅速离开。

场面一时间诡异的平静，只是三个人在船上保持着一个诡异的距离，显得格外紧张。

“可以问个问题吗？”总摄像突然笑呵呵地转过脸，看向沈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这种类型从没在城市安全中心登记过。”

沈浩瞥了他一眼，露出营业式的微笑：“不好意思，这个没办法告知呢。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

白声微微扯了扯嘴角。他感觉到了，这位沈助理今天的脾气相当不好。也许是因为部分变回本体的缘故，难道他原本的性格就是这样子的？他还用了从未见过的能力......

等等。白声突然心里一沉，再次打量起面相平和的总摄像，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无法完成任务的遗憾——没错，他的主要任务是把晏拾与季厄扔进海里，附带的任务是剖开他的脑子带回去给那位看看。那，还有其他任务吗？

总摄像并不因为拒绝而气馁，满脸好奇地打量着沈浩：“可以再表演一遍你刚才的行为吗，我想再看看那双眼睛——”

“我累了。不好意思，也没有兴趣给你表演。”沈浩也回以一个笑容可掬的表情。

刚才从摄像机背后回答他问题的是这位总摄像吗？真的是他吗？还是说，这个船上还存在着另一个具有思维能力的东西？

但不管怎样，有一点白声可以确定：这片海域不是航海海域，最近的信号站根本无法发挥作用。换句话说，如果作为一个能够沟通的非生物，这位总摄像目前也许处于一种“信号断开”的状态。

他必须要返航以后才能重新传输信息——他很定和沈浩不一样，白声隐隐能感觉到，沈浩的那种能力似乎是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强大的信号基站，但这位总摄像只是一个智能手机罢了。

必须要在他重新连上信号前让他失去这种能力。

怎样让一个智能手机失去能力呢？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当然是把它拆开咯。

白声这样想着，突然转过身，趁着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借助身高优势将它扑倒在地上。

“白声，当心！”沈浩在他背后叫道。

“我知道。”白声咬着牙勉强说道，这个外表看起来个头矮小的中年男人非常沉重，就像一整块金属那样重。

总摄像并没有挣扎，任由白声把他按在地上，嘴角却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对着白声说道：“他看不到你的眼睛，相应的，也很难看到你的脑子，这非常麻烦，你脱离了秩序。但他有没有办法将你收回，因为你身上的能力根本还没有显现出来......”

“所以他认为，再等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但是那边的那一位——”

嘶啦。白声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撕下了他的脸皮——

连带着画在脸皮上的眼睛，鼻子，和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