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董，冯姐姐，你们先聊着，我下午还约了人就先告辞了。”

得到两人的回应，林烨起身撤退了。

下午电话会议，晚上还有齐晟约了一个重要客户要她作陪，她需要打起精神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顾侒对冯静说的话。

她理解不了，甚至心生愤懑。

吴凌风处处算计置他于四面楚歌，而他，却在这般时候还为他打掩护为他站台。

对敌人的容忍就是对队友的背叛，这种善，她接受不了。

……

陪客户喝了两杯红酒，过去未来好一顿扯，林烨强颜欢笑一整晚回到家。

压根没喝多，脑子却很混沌，冲凉出来，她打开电脑，一串一串的应收棍子一般敲她头上。

挫败感铺天盖地袭来，“啪”一声合上电脑，她起身走到冰箱拿出一瓶喝剩小半的红酒。

倒上半杯酒，她端杯瘫坐沙发上，今晚，她想放纵自己，不想再想和工作相关的事。

可除了工作，唯有顾侒当仁不让矗她心尖上，想到他，自是绕不过工作的，林烨无端苦笑，不知不觉喝完一杯酒。

电话响，她接起来，是顾心遥，提醒她明天的酒会需要穿得像样一点。

一个颇有影响的高峰论坛，邀请了一众甲乙方高层以及行业专家，Jackie总（通迪负责研发管理副总）也受邀上台做前沿技术分享。

这种混个脸熟以备不时之需的机会林烨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会议在200公里外的临海酒店举办，房间是早已定好的，除了带够卡片，外加两身衣服，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准备的。

在电话里和顾心遥闲扯一通，林烨爬上床，设好闹铃，郁郁寡欢睡过去了。

没有任何值得开心的事，最不开心的当然是明知道她不开心，顾侒没有给她只言片语。

理性上来讲，她知道他刚回来，无数决策要评估要落地，还有顾染要陪，但

昨晚热烈的拥抱像是揭了她情感的封印，从不需要哄的人，无比渴望得到他的解释和安抚——

为什么要建议冯静去叁柒？

为什么要在敌人挥刀的时候给他递上更好的武器？嫌死得不够痛快？

……

所谓行业峰会肯定得有至少三小时特别值得听的内容，然后便是专业的沟通局——懂技术的找更懂的请教，懂趋势的老板们开始用犀利的眼光挑选值得结交的人。

林烨混在其间，盯着那些个某某署科技中心主任，某某厅信息中心技术主管，碰杯，递上卡片，主动介绍自己，然后在对方“下一个”的眼神里撤退。

她从不指望在这种场合交上啥靠谱的朋友，但一面之缘后保不齐啥时候就能结成善缘。

数轮介绍与自我介绍后，林烨终于迎来了可以填饱肚子的晚宴，午餐时席间所有人都忙着商业互吹，根本没机会认真动筷子。

晚餐很隆重，对得起这酒店的价格和与会人员的水准。

她不管不顾地喝完了例汤，眼睛无数次扫过扫过桌面的潮汕卤水，终归放弃了，太不矜持了，毕竟，放眼望去，没人拽着有骨头的东西啃。

宴会厅的氛围随着夕阳大片洒落渐趋热烈，推杯换盏间，领桌的顾心遥走到她跟前，招呼道：“走吧，去给杨总敬杯酒。”

林烨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刚准备动勺的燕窝双皮奶，端杯跟在了她身后。

这场会科讯是赞助方之一，杨溢和科讯的一哥还有一众甲乙方大佬坐一起。

哪能单单敬他一个不喝酒的人，一瓶白酒分几樽，顾心遥潇洒陪一桌人喝了个尽兴，林烨紧跟其后，先举白旗示弱，喝完一樽酒便战战兢兢退了场。

椰林摇曳，海浪滚滚，南方城市的傍晚因为海风变得宜人。

“林烨，你相信爱情吗？”

从宴会厅出来，两人走出百来步，并肩坐沙滩旁的木椅上，顾心遥转头看向她，微卷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四下飞扬。

林烨茫然看向幽蓝的海平面，半响回道，“你确定问了一个合适的人？”

顾心遥喃喃道：“十年，从大一到工作六年准备好婚房，一个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林烨长长叹口气，她不懂爱情，没见过好的结局，哪怕执着努力优秀如顾侒，也是一个婚姻的失败者。

夕阳从海平面一点一点消散，漫天的绯红被夜色层层覆盖，海风渐凉。

两人各怀心事好一阵儿沉默，顾心遥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应道：“出门左转，我们在海边坐着呢。”

林烨看着她问：“谁啊？”

“杨总”

林烨站起来，“他找你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顾心遥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裙子，不急不缓对她说道：“他不是找我，你陪他四下遛遛就当消个食儿。”

林烨抬抬眉，探究地看着她。

都是聪明人，一个眼神都能懂对方的心思。

顾心遥远远眺一眼，冷言冷语道：“别看我，我给不了你意见，有些事儿吧，只能自己评估张罗，我反正站我们杨总。”

林烨叹口气，心道：来吧，迟早都要解决的问题，择日不如撞日。

……

杨总很快到了，顾心遥找个借口一秒就撤退了。

林烨规规矩矩地问：“杨总，要我陪您走走吗？”

“你行吗？”他指指林烨脚上的高跟鞋。

“行！”林烨跺跺脚，笑道：“粗跟儿，挺好走的。”

杨溢点点头，迈开了步子。

天幕渐渐垂落，路灯沿着弧形的海岸延展到视线的尽头，他们沿着海边的小径缓步前行。

杨总穿着规规矩矩的白衬衣黑西裤，抄着手走在林烨身侧。

“晚上喝多了没？”不知是否因这夜过于静了，他的声音显得很轻，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温柔。

“没”，林烨摇摇头，主动提起工作：“这几天陆续有回款，我都想给您跪恩了。”

“这么隆重的礼我可受不起”，他偏头看着她笑笑，意有所指道：“不能让我也跪着还礼吧！”

脸皮厚如林烨也愣是没敢接话，她是真没想到，向来稳重的人居然能还她这么一句。

看她沉默不语，他淡淡然问：“我是不是玩笑开过了？生气了？”

“生气？怎么会！”林烨挠挠头，笑道：“就是没想到您还挺会…剑走偏锋的。”

杨溢轻哼一声，勾着嘴角笑笑，体贴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出几步是一个向海面延伸出数米的观景点，杨溢领着她步入其间。

石砌的围栏，孤零零伫立海面，站在上面倒真是有一种幕天席地的浪漫。

呜呜一声号角从模糊不清的海天交界处穿过来，林烨抬头望天，灰褐色的天幕，几颗星忽闪忽闪的，她不自觉悠悠叹口气，不知该怎么开口对杨总说自己的心事。

亦师亦友的关系，全心全意信赖崇拜的人，她该如何说如何做才能让对方毫发无伤啊。

“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杨溢解开领带放手里一点一点卷成团，抬眼定定看着她。

林烨不敢与他对视，但也不敢表现出慌乱让他误解，错开眼，她刚想找点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顾侒心有灵犀一般给她打来了电话。

“晚上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儿。”

大约是从她的表情和声音猜到电话那头是谁，杨总走出几步，站在了不远处等她。

“在干嘛呢？”

“林烨据实道：“和杨总散步”。

顾侒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帮我对他道声谢，等忙过这一段儿，你约一下，看看能不能有项目我们可以进一步合作的。”

林烨听出来了，他是想通过项目把这些日子欠杨溢的人情赶紧还了。

“好”，她点点头，刚想挂电话，他叮嘱一句，“早点回去，我有事和你商量。”

看她挂完电话，杨溢走过来，温声道：“回去吧，风大，再吹得感冒了。”

“杨总…”，林烨喊住他，她不是一个能藏心事的人，很想现在就把话说开了。

“林烨”，像是知道她会说出拒绝的话，他果断打断了她。

站在距她一步的距离静静看着她，他像一个孤独已久的人，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亦或是不能说。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缓缓说道：

“这个江湖啊，风大浪大，很多心事是不能道于人知的，同事、客户、朋友，甚至自己的伴侣…

不知从时候开始，我就很喜欢和你一起，很轻松、很开心…你也很聪明，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好学生…”

他嘴角扯出一丝很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人与人之间是有很多种缘分的，对于有一种缘分…我已经迟到过一次了，不想再迟到第二次…”

林烨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不敢打断，也不敢流露出任何情绪。

海风呼啦啦吹过她的耳际，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酸胀得发疼，她听到他最终说道：

“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无论如何，我们之间朋友的缘分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