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开在台上坐下后开始调试耳机,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其他几名队员眼里重燃起希望。
每一小局开始前,选手都会再确认一次设备和耳麦是否处于正常可使用状态,若果是有人员轮换,那这个时间会多给两分钟,让新上台的选手可以适应一下。
在这段时间里,大多是战队都是聊些有的没的,唱两句歌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但现场观众和直播间里的观众是听不到的,只能看到选手嘴唇启启合合。
就在大家看到阿开上台后,其他选手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绷了两场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但这笑容却没能维持几秒。
从直播画面里看到的是,坐在正中间的阿开,在调试阶段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两侧的队友全都“唰”一下转过头看他,表情巨差。
坐在阿开右手边的打野更是直接拍着桌子,从位子上站起来。
选手上台后不允许随意起身,裁判在耳麦里提醒快坐下。
但他好像受了极大地刺激,瞪着双目看着阿开,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直接无视了耳麦里裁判的提醒。
现场观众都开始奇怪,在裁判下最后警告前,上单用蛮力把他按回座位上。
镜头对准着重新被换上场的阿开,但他始终没有抬过头,设备调试结束后,好像觉得现场舞台灯照得有些热。
他脱下了在赛场上一直穿着的长袖外套,露出了缠满绷带的手腕。
现场发出一片惊叹声。
圈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手伤的事情,但是大片绷带带来的视觉冲击依然很强烈。
比赛正式开始前,ASF的小打野用衣袖蹭了蹭眼睛,再睁眼时露出了无比坚定的眼神。
第三局的ASF又变回了冠军战队,无论是操作还是配合都天衣无缝,只是除了阿开神色正常,其他人都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ASF这一把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啊。”解说小李打趣道,“阿开就像是他们的鸡血一样啊,这状态立刻就拉满了。”
解说们也不知道选手的耳麦里说了什么,小王猜测:“但团打赢了也不笑啊,表情怎么都那么凝重,是不是前面被阿开说了。”
小王的话一点都不夸张,明明是优势方的ASF,整个氛围看起来比落后的TGD还差。
在TGD水晶被击破的瞬间,ASF没有个人是高兴的,甚至该下场的时候也没人动,他们这侧死一般的寂静,导播催也不动,TGD已经下台后,ASF还全员坐在台上。
幸好直播画面已经切到演播厅,解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先按照导播说的安抚现场观众,解释可能是设备有点问题。
ASF都坐着不动,像在集体受什么惩罚一样。
只有阿开,他轻轻地把设备和耳机都放在桌上,摆得端正整齐,两只手放在赛桌上摸了摸。
最后拍拍起身,穿上了自己的队服外套,和队员们说了声“走吧”,就径直下台,没有再回头。
选手们跟着他一起下去,但到第四局时,阿开没有再回来,又换回了Lock。
最后TGD三比一战胜了卫冕冠军ASF。
观众和粉丝起初不理解为什么不让阿开上台,但是在看到绷带后,大都明白了阿开是手腕不舒服,才轮换Lock。
在败方采访时,ASF是教练一个人出席的,只是说他的手伤复发,具体的之后会通过官博告诉大家。
TGD这次是谢一和双夏去做的采访,他们今天有很多亮眼的操作。
双夏在刚站到镜头前时,听到观众的呐喊声还是下意识往谢一身后缩了缩。
主持人是韩佳,她立刻开了个小玩笑,让大家别把KPL目前最小的选手给吓到了,大家哈哈一笑竟然真的安静下来。
双夏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意外,他原以为现场是不受控制的,没想到大部分观众都很和善,此刻渐渐放松下来。
韩佳非常专业,人也很好,几个问题都是围绕这场的高光发挥,双夏越聊越起劲,最后干脆拿过了谢一帮他举着的话筒,滔滔不绝地和韩佳聊起来,直到导播提示时间超了才停。
下台的时候谢一没等他,快步走在前面,双夏小跑几步才追上。
“你急啥呀?!”双夏喘着气问他,“等等我啊!”
谢一不理他,双夏摸不透他一哥莫名其妙的脾气,撅着嘴跟在后头。
阿海提前在过道等他们,众人上了小巴士之后,凌末在驾驶位边上交代了句:“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常新问。
凌末:“我去见个朋友。”
“路林间?”常新又问。
凌末无语:“......我还是有其他朋友的。”
凌末下车后,阿海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我怎么说你都不会走是吗?”
阿海点点头。
行吧。
凌末也只能妥协,但他其实并不反感阿海跟着,他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保镖,总是会站在他有把握的距离中离你最远的。
有时候凌末甚至都感觉不到,身边有个将近两米的大个子跟着。
小巴士启动,凌末转身往联盟后的方向走,没两步就听到了小巴刹车的声音。
“又什么东西忘拿了?”凌末回头问。
寒时背着包从车上走下:“我也去。”
等寒时和自己一起坐在烧烤摊上看菜单的时候,凌末都没想通,怎么就答应让他一起了。
就记得寒时下车,说“我也去”,凌末还没开口,他又说“我就和阿海站一起,不影响你”。
凌末看着神色自然和自己一起点串,和隔壁桌像是完全不认识,已经开始吃串的阿海,无奈地拖住了自己的脑袋。
本来比赛结束就是要去吃夜宵的,寒时正饿着,大刀阔斧地在每一个菜前面都想打勾。
最后凌末剥夺了他拿笔的权利,折中地删去了一些,并亲手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在烤串开始陆续上桌的时候,凌末看到远远跑过来的人。
“阿开!”凌末站起身朝他招招手,“这里!”
“抱歉抱歉,来晚了。”阿开跑了几步到桌前,看到寒时的时候愣了一下。
凌末不好意思地问:“没提前问你,你介意他和我们一起吗?”
阿开只是因为没料到寒时在才会惊讶,笑着回答:“当然不介意,能和时神一起吃饭,我的荣幸啊!”
寒时站起身对他点了点头:“开哥好。”
“别别别。”阿开挠了挠头,“喊我阿开就行。”
三月倒春寒,即便烧烤店有布帘挡着,坐着不动还是有些冷。
阿开搓搓手,问对面俩人:“喝一杯?”
“他不喝。”凌末说,“我陪你喝点。”
阿开“嘿嘿”笑了两声:“做了教练还挺严格。”
凌末也没反驳:“他还得训练。”
阿开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给自己和凌末各倒了一杯。
两人拿酒,寒时以茶代酒,三个人碰了一杯,拿酒的一口闷了,酒精滑过的地方瞬间就暖起来。
“我们两年没见了吧。”阿开又把酒续上。
凌末:“是的。”
阿开问:“现在怎么样?”
凌末:“挺好的。”
阿开又笑笑:“那就好。”
两人又碰一杯,干完一杯,阿开就会给立刻满上。
寒时趁他们碰杯的时候,把提前剃下来的肉夹到凌末盘子里。
凌末被辣得眯起眼,看见有肉就往嘴里塞。
阿开和凌末是同期,TGD的魔王打野和ASF的第一法刺,场上是对手,场下是朋友。
就算凌末当年不辞而别,阿开也没有对外说过他一句不是,虽然在心里还是骂过几句没良心,竟然能一句再见都不说。
多狠的心呐!
但就是因为境遇相同,才能猜到,必定是有过不去的坎,他才会这样决绝地放弃一切离开。
这样想,责备又变成了心疼和遗憾,还没能从他手里夺过一个冠军。
阿开边回忆边晃着酒杯,明明是白的,被他喝出了红酒的感觉。
凌末这头却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口问道:“要退了吗?”
阿开晃杯的动作停下,眼睛盯着酒杯里的酒,好像能把杯子给看碎了。
“不愧是你啊。”阿开感叹了一句,“怎么猜到的?”
“不难吧。”凌末轻轻叹了口气,“你的队员都快哭了,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阿开任命地点点头,然后一声不吭把杯里的酒全干了,酒意总是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眼眶红了。
嗓子被辣得不行,阿开沙哑地“嗯”了一声,说:“今天最后一场。”
又安静了几秒或者十几秒。
“是上一场打坏了?”凌末没有拐弯抹角,他们之间也不需要。
阿开苦笑举起手腕摇了摇:“算是加速吧,本身也不太行了。”
凌末主动拿起酒瓶,给两人倒满,也不走干杯流程了,两人直接仰头就喝。
喝得急了又辣又呛,寒时悄悄给他拍拍背顺气。
凌末咳得厉害没注意到,阿开在对面却看了个清楚,嗓子辣劲过去后不想气氛那么沉重,故意调侃道:“时神这是追星成功了啊,偶像变老板的感觉怎么样啊?”
“什...什么?”凌末咳得停不下来,勉强开口问,“什么偶像?”
“时神不是你的小迷弟吗?”阿开说。
阿开这么肯定地说出口,着实让寒时也怔住了,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从没和其他人说过这些。
“你怎么知道的?”寒时问他,手还停留在凌末的背上。
“嗯?难道不是吗?”他们的反应倒是让阿开觉得奇怪,难道是自己当年想错了?
“你当年不是只挑战骂过凌末的人吗?谁骂得越狠,你杀得越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