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真题卷，温予酒有点哭笑不得。

想来对方估计是被自己说的那句快考试给刺激到了，又因为投票选中成为校运会的领头，产生了点报复心理。

扫过一遍眼下的卷面，大部分是难度中等的题型，他的嘴巴动了动，词句在喉头滚了一遭，最后还是咽回肚里。

温予酒翻了一下江枫扔过来的三张试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全部都教？”

本来也只是突然滋生的整蛊心，江枫还以为会和之前一样，收获对方的哑然，没想过还真如他之前所说，有不会的都会教。

没达到心里的目的，虽说力度不大，但打在棉花上还是有点不快，江枫用舌尖顶住口腔一侧的软肉，用几秒钟缓和才回答温予酒的话：“教大题。”

两个人便凑在一块，用自习课写完了三张试卷的大题。

温予酒又在临近放学的时候，从自己的题本给江枫找了几道类似的题型，让他晚上回去做一遍。

既然说好考试结束前都不参与晚自习，温予酒便在周五跟着江枫一起去靳南的咖啡店里。

本来他昨晚就想跟着一块过去，但快下课的时候被唐德喊去了办公室。

冬令营成绩很快公布，在温予酒的预料之内，但排名倒数却不在教师们的预计内。

瞬间惊动了一批教过温予酒的老师，甚至是年级组长都觉得不可思议。

贺知川的排名都在前百。

唐德没有多问他冬令营的状况，只是问对方最近的学习压力是不是有点大。

温予酒不打算对考出来的成绩进行解释，便没有否认。

他的班主任顺着他的态度往下说，大意是让温予酒要劳逸结合，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云云。

十中放学早，他们抵达店面，里头客人还不算多，靳南正趁着这个时间点给员工开小会。

他在店门口挂了个风铃，有人推门进来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到声音下意识先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温予酒正侧身推开玻璃门，让江枫先进去，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甚至没回头，只有那几名店员目光炯炯盯着这边，于是喊了一句：“南哥，冰美式不加糖。”

靳南没想到温予酒会跟着江枫一起过来。

三两句讲完会议内容，他便把员工打发回岗位，朝男孩子们走去：“今天怎么一起过来了？”

打从上次和景昔白一起，把两个人送回去，接下去的几周，靳南就没再和温予酒见面。

江枫没打算留着跟他们聊天，对靳南点点头就向后厨去，换上自己的工作服。

温予酒在窗边的位置坐下：“下周我都不上晚自习了，下课就过来。”

“嗯？怎么了，”虽然知道他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但听到这个打算，靳南也难免会多想，下意识蹙眉，想到温予酒和家里的关系，“你家里人又说你了？”

男生已经从后厨换好工作服，从房间里出来，跟负责收银的店员打过招呼，就钻进制作间里，从冰柜铲出冰块，放进杯子里，制作温予酒刚刚和靳南说的那杯冰美式。

“没有，”温予酒急忙遏止靳南不受控的猜想。

他的视线越过靳南的肩膀，落在不远，眨了两下眼睛，睫毛垂下又顺势收回目光。

“我之前忙比赛，没时间帮他补知识点，下周要考试了，就不上晚自习了，先帮他补习一下。”

靳南也知道两个人的补习交易，只是没想到第二个月了还在进行，他当时记得江枫只是让温予酒帮忙到一模结束。

更让靳南感到讶异的是，温予酒似乎是上心了。

上次听见温予酒主动提出让江枫住在他家，已经让两位哥哥出乎意料。他们坐在车里目送两个男孩子进入单元门，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景昔白才出声。

“小酒对那个男生有点不一样。”

当时靳南没有多想，毕竟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温予酒身边出现其他孩子，哪怕是提起过的朋友贺知川，他和景昔白也从来没见过对方。

“难得交到好朋友吧。”靳南说。

“好朋友？”景昔白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确实是快成为好朋友了。”

认识温予酒这么多年，靳南对自家未成年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他看了一眼对面不似对别人般冷然的男生，问起自己现下比较关心的话题：“你的冬令营成绩怎么样？”

以前比赛结束，景昔白和靳南也会问他的成绩，但也只是用来确认男孩子有没有因为家庭，而在学习上松懈。

如今也是一样。

但靳南看见男孩子对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送给他一个炸弹。

“我让自己考了个倒数。”

景昔白听着对面报来的成绩，在琴行的隔间点了支烟，不急不忙的对着温予酒发问：“你说你的冬令营排名是倒数？”

他怎么也没想到靳南会直接给景昔白打电话，温予酒对着话筒嗯了一声。

景昔白低头把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因为你父母？”

温予酒沉默着没说话。

“算了，”景昔白没有追问的打算，“别让自己太受影响。”

他们又通过电话聊了几句，最后景昔白说自己还要看店，这才挂了电话。

温予酒和靳南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话上，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江枫端着做好的冰美式，就站在不远。

“南哥。”

听到呼唤，靳南从电话里收神，抬头看见江枫端着托盘走过来，把冰美式放在温予酒面前。

靳南想了一下温予酒刚刚跟他说的事：“你们下周是不是要考试了？”

江枫点了一下脑袋：“嗯。”

靳南知道高三的课程本身就紧凑，江枫白天上完课，晚上又要赶来兼职，能留给复习的时间瞬间就减少大半，更何况期中考临近。

他便对江枫提议：“要不要兼职先停一周，等下周考完了再回来上班？”

江枫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懵了一下：“啊？”

负责收银的女生也听到他们的聊天：“你们下周要考试啦？”

她今年刚刚大二，高三时光对她来说还不算久远，自然懂得复习有多赶，“听店长的呗，现在学习比较重要，起码考前先把重心放学习上，就算能同时兼顾，考出来也不一定能得到最佳效果。”

江枫不明所以，看了温予酒一眼。

不曾想温予酒也正看向他。

于是他向温予酒寻求意见：“你觉得呢？”

“我都行，”温予酒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喝了一口冰美式，“我都有时间。”

说不心动是假，但江枫决定了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户，在那之前钱当然是赚的越多越好，只是学习也不能没有进度。

他有些难以抉择，沉默下来。

如果加上于淇突然给他的零用钱，其实他的存款也算得上可观，但江枫从之前就决定了不再花家里一分钱，脱离就要脱离彻底。

靳南把男孩子的纠结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对方这副模样很是眼熟。

就像当年见到温予酒，小男生也是这般倔，什么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爱说。

靳南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景昔白会说他和温予酒相像。

江枫思考良久，还是应下了靳南的建议。

复习地点依旧是在咖啡店的二楼。

直到第二天，温予酒摁响他家的门铃，提着早餐进来，江枫还是觉得恍惚。

这股恍惚劲，持续到江枫逐渐跟不上温予酒的讲解速度，笔记和试卷也写的一团糟。

他紧急喊停，对着对面正要把笔尖落到第二小问的补习老师说：“你讲太快了。”

温予酒顿了一下，抬起眸子：“抱歉。”

学校的复习从高二就开始进行，进度比他们要快很多，马上就快要结束一轮复习。

这两周落下的知识点太多，温予酒不自觉就加快了速度。

他停下要继续往下说的打算，而是转问江枫：“哪里没明白？”

一个上午过了将近半本书，江枫终于得来休息的机会，靠向椅背把书盖到脸上，叹出一口很长的气。

温予酒问他：“跟不上？”

“勉强可以，”江枫如实道，“学的脑子疼。”

他的视野还没被书本遮盖完全，透过缝隙望向自己摆在电视柜旁的电子琴，起了点心思。

“温予酒，打个商量。”

“什么？”

“给我弹首曲子。”

温予酒掀起眼皮，看向对面一休息就开始萎靡的人：“求我。”

江枫不打算跟他对峙，懒洋洋道：“拜托帅哥了。”

他说出这番话脸不红心不跳，就像道出口的不是自己。

江枫又往上加了一个筹码，“明天我包你三餐。”

温予酒依然不松口，垂眼继续把书摞在一块儿。

见对方不上钩，江枫坐直身，把课本从脸上拿下来：“总不能买来一直不用吧，帅哥，你的琴积灰了。”

虽然他想听曲子是突发奇想，但开了口才知道自己也有点好奇对方的琴技。

江枫刚准备继续忽悠下去。

温予酒打断他：“你想听什么？”

挑选出来的是在琴行听过的曲目，温予酒把电子琴供上电，摁响了第一个音键。

江枫已经在沙发上坐好，准备听温予酒演奏，过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家里有半点响动。

他朝电子琴的方向看过去。

男孩子一手搭在琴键上，低头蹙眉似乎在冥思苦想，半晌往江枫的方向看过来。

“不好意思，有谱子吗？”

距离考试还剩一天，唐德才带着考场安排表姗姗来迟，把其中一张张贴在走廊的墙上，对班里看到他举动，而蠢蠢欲动的同学们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

等到下课才进去，把另一张表投放到多媒体上。

将近一周的时间，温予酒都在帮江枫巩固知识点，习题也少布置了很多，告诉对方首要是把书上的内容记住。

江枫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的节奏走。

唯一的坏处是，他现在一闭眼，都能看见一大堆公式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真快到了要学吐的地步。

眼下终于快到考试的日子，对江枫来说完全是解放的前兆。

他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安排表，发现自己的名字下面，还跟着他同桌的名字。

也就是说，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温予酒没什么反应，看完自己的考场号和座位号，就低下头继续翻手中的公式书。

虽然他已经全部背完了，但闲着也是闲着。

反倒是江枫扭头看了他一眼。

温予酒没抬头：“怎么了？”

江枫又把脑袋扭了回去：“没什么。”

十中的考试一直按照高考时间来安排，江枫放好资料从走廊进到考场，才发现温予酒的座位正好在自己旁边。

男孩子正在整理自己的考试用具，没发现有人盯着他看。

他从早自习就在考场里，桌上也没放有复习资料，比起一模更加随心所欲。

江枫在他旁边坐下来，这才看到温予酒眼里的一点惊讶，似乎也没料到旁边的座位会是他。

他们的考场是四班，许阳回班级走廊拿复习资料，看见温予酒坐在里头，又扫到刚和自己打过招呼，接着在学霸旁边位置坐下的好兄弟。

全科考完放学的那天，江枫就被许阳问了一嘴：“坐学霸旁边考试什么感觉？”

江枫正叼着哄骗许阳为他买来的雪糕，闻言回忆了一下考试过程。

其实能记住的部分不多，但偶尔抬头，他都能用余光瞥见坐在他旁边的人，已经把试卷翻了个面。

那个时候才开考不到一个小时。

他舔了一口雪糕，盯着天空上的一小朵云，半晌回答许阳的问题：“觉得他写的挺快。”

明明看上去都会做，最终成绩出来，又一直保持在第二到第五的名次，从来没有和他父亲的要求沾过边。

江枫把目光放回前进的方向上，又想到当时在咖啡店，他听到的温予酒对靳南说的话。

——我让自己考了个倒数。

他们在黄昏下拐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