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有变大的趋势,教务处紧急下发通知,让学生们提前离校,尽快回家。
江枫把清洁工具收拾好,便回到座位收拾周末需要的教辅资料和试卷,把东西塞进书包。
大部分学生都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问能不能来接,温予酒也从联系人找到靳南的号码,准备问他哥明天咖啡店开不开门。
因为咖啡店还处于装修阶段,不知道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还是确认一下比较保险。
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通。
“喂,小酒?”
靳南那边的声音比教室还要闹,温予酒面无表情的捂住另一只耳朵:“南哥,你那边好吵。”
靳南干笑两声:“你景哥酒吧今天开业,外面来了好多人。”
他边说边向接待客人的景昔白示意,走进拐角的小房间里,掩上门,“怎么了?”
“想问咖啡店明天开不开门,我和江枫明天想过去。”
“这几天不开,要散甲醛。”靳南想了想,“或者你们去昔白的琴行学习也可以,他那里有小房间,也比较安静。”
旧巷大部分是老人开的小店,平常人流量也不大,加上景昔白当初装修还做了隔音墙。
温予酒有些拿不准:“景哥他让我用吗?”
“他不让就骂他。”
“……”温予酒沉默了一瞬,转头问旁边已经收拾好,坐等许阳来喊他的江枫,“明天可能需要去琴行,你介意吗?”
江枫一下子没转过来:“什么琴行?”
“景哥的,”温予酒提醒他,“在旧巷那里,九月你去过一次。”
江枫点头:“可以。”
他们之间的对话清楚的传进靳南那里:“那就这么定了,我去喊一下昔白。”
到了正式营业时间,外面的客人都在桌前落座,景昔白正在给昨天招来的兼职指认工作点。
“收回来的酒杯统一堆在这边……”
他才说到一半,靳南就过去拽住他的耳朵,把他往小房间拉:“小酒找你。”
景昔白只好摆手让他们继续工作,顺着力道跟着靳南走:“阿南你能不能轻点,有点疼……”
靳南不听他的,进房间关门才松手,把手机递给他。
景昔白揉着耳根,对电话那头没好气:“干吗?”
靳南又对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温予酒不知道他的两位哥哥在干什么,直接切入正题:“景哥,我明天想去你琴行那里学习。”
“行啊,”景昔白答应的很快,“顺便帮我看两天店。”
靳南:“?”
温予酒:“?”
他愣了两秒,“怎么看?”
自从准备开酒吧,景昔白就没顾及到琴行的生意,有人想来他这里买点专辑,景昔白也很不好意思的跟对方说最近没什么空。
正好送上来两个现成的劳动力。
他摁住靳南欲要继续招呼过来的手:“看谁要买就卖,没标价格的就你们自己定,卖出去的钱你们五五分。”
温予酒不知道他哥想的哪一出,索性扭头把这件事告诉江枫,问他的意见。
江枫听到卖出去的钱归他们,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卖出去的钱我们分?”
温予酒点点头,毕竟景昔白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江枫嘴角抽了一下,总感觉景昔白也是什么富家阔绰少爷。他把温予酒的手机拿过来,准备向景昔白二次确认:“景哥。”
“欸,小枫。”
“卖出去的钱真的我跟温予酒分?”
“真的。”
他们又说了两句便准备挂电话,靳南在临挂断前又提醒温予酒晚上会下大雪,让他早点回家。
温予酒回到小区时,路面已经积了一层雪,保安亭的大叔远远地看见他,提前打开了小门。
他的房子里没有安装暖气,室内外的温度一致,甚至屋里的温度要更低。温予酒换好拖鞋才走到沙发旁边,把空调的制热打开。
十几分钟足够让屋里暖起来,客厅的大阳台能清楚看见落雪。
温予酒脱下外套,走到窗边坐下,他在旁边摆了一张小桌子,放着烟盒和烟灰缸,这一周他都是待在这里抽烟。
温裘和陈娅不会来这里看他,自然没有这边的钥匙。当时想给他安排负责三餐的阿姨也被他拒绝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家里做什么。
他从失眠以后就不喜欢开灯,附近居民楼都亮着灯,运行中的空调也同样有光。
温予酒点起烟,在烟雾缭绕里点开手机,看到温寄满给他发来的信息,问他冬至回不回家吃饭。
去年没有人来问他。
温裘不会留给他商量的余地,陈娅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回家,他哥哥当时还在国外,只是给他发来问候,还有一个小数额的红包。
他垂眼盯着那条消息,思考着要不要回复。
还没抓住想法,先进来了一通电话,打断了温予酒的思绪。
江枫的声音从另一端传过来:“温予酒?”
他没给回应,对方也不介意,继续往下说,“我忘了问你,明天也是九点前到?”
琴行和咖啡店是不同的方向,过去耗费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温予酒问:“你想几点?”
大概是下雪天干扰通讯线路,江枫的声音断断续续:“十点这样吧,你离得近吗?”
“还好。”
“那就十点,可以吗?”
江枫刚说完,吴越祺的声音突然挤了进来:“枫哥,排到我们了!”
他的声音变得遥远:“……你们先进去,我打电话。”
又很快恢复,“可以吗?喂——你在听吗?”
“在,”温予酒看着烟灰落到瓷砖地上,“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男孩子的嗓音又变得明朗,“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来百兹吃火锅?”
这回是颜旭的声音:“枫哥!许哥催你!”
“知道了,别点香菜就行!”
温予酒静静地听着,手里的烟被他无意识地折成了两截。
在黑暗的环境里,他的阴暗面也由此放大。
“你来不来?”
“喂?”
“温予酒?”
少年的声音不断落入温予酒的耳朵里,他却一句都没有回应。
“温予酒!”
“在。”他终于出声,只是音色有点冷,“不去了,先挂了。”
“你怎么了,心情不太好?”
“没有。”
江枫不疑有他:“那明天见。”
“好。”
窗框也积攒了一小片雪,温予酒等待江枫挂掉电话,才站起来推开了一扇窗。
雪花从外面飘进来,贴上他的脸,片刻后就化成水。
折断的烟在起身时就扔进了烟灰缸里,温予酒抽出了新的一支点上,回想方才突然出现的情绪。
他每次情绪出现都非常短暂,需要回忆才能抓住一点尾巴。
当时他在想什么?
——在想,对方身边的人很多,如果周围只剩下自己会变得如何。
——在想,要是实施起来,对方会不会真的咬他一口。
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刚刚?又或者更早,只是刚好在那通电话找到了破土的契机?
温予酒及时遏制思绪转动,蹙起眉,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他总觉得这种想法出现的太突然,但又抓不住头绪。
他垂眸瞥向楼下的小路,社区的路灯光昏黄,把雪也染上颜色。
蓦地,温予酒想到初中他制造的一场大火,布料和棉花燃烧产生的火焰内焰,与楼底的景色一致。
那个瞬间,温予酒恍然意识到,他在无意识里,把江枫划分为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趁着酒吧客流量稳定的时候,靳南把琴行的钥匙送了过来,还不知道酒吧要营业到什么时候,他和景昔白早上肯定起不来。
他摁响门铃,等了一会儿温予酒就从里面开了门。
靳南刚把钥匙递过去,准备跟温予酒说一下看店注意些什么的时候,抬头就看见小朋友的表情,瞬间卡了壳:“……这是怎么了?”
已经有三年没见过温予酒略显茫然的神情,那是他想不通事情时才会出现的状态,似乎成为了小朋友的十四岁限定。
如今再见到,靳南的第一反应是温予酒的家里又对他说了些什么。
“爸爸妈妈又讲你啦?”
温予酒摇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和靳南说,半晌还是主动开口:“……南哥,我觉得我精神可能有点问题。”
靳南:“?”
酒吧爆满,招来的两位调酒师忙不过来,景昔白只好也进到吧台帮忙调酒,刚调到第四杯,放在一边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靳南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一只耳朵一直戴着蓝牙,为了避免工作中没及时接到靳南的电话,这会儿派上了用场。景昔白在耳机上点了一下:“喂,阿南。”
“昔白,我们后天可能得延迟营业。”
景昔白拿出手柄,搅拌了两下酒杯里的液体:“怎么了?”
“我们家小酒……”靳南刚准备跟景昔白说明温予酒的情况,刚道出几个字就被旁边的小朋友抓住手臂。
温予酒对他南哥摇头。
“这是很重要也很严肃的事情,小酒,”靳南看向他,“肯定得跟你景哥说的。”
温予酒:“……但我觉得景哥不会有什么好话。”
景昔白:“你说坏话能不能背着当事人说,我听得很清楚。”
靳南把话题扯回来:“小酒说,他觉得他的精神出现了点问题。”
“不是,”温予酒开始后悔自己没把话说明白,“就是有了点想不通的事,倒也没到精神出问题的状况……”
“怎么了,什么想不通?”景昔白把调好的酒放到吧台上,示意服务生送过去,用手边的抹布把台面擦干净,让调酒师帮忙看一下店面,自己进到休息间里,“心里的春天到了?有喜欢的人了?谈恋爱了?”
温予酒扭头问靳南:“南哥我们能把电话挂了吗?”
靳南:“好。”
景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