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江枫这个人名有所注意，是温予酒第二天到校，他坐在特意申请来的后排单人桌，听见前面的女生正在和同桌兴致勃勃的讨论，有关十中的趣闻。

接着江枫的名字便出现在她们口中。

那个时候他还无法把人名和面貌挂上钩，转笔听了一会就低头继续写题。

景昔白接他放学前给他划过等候区，每次温予酒都在那个区域，等他哥开车到位。

他照常站在显眼的广告牌前，确保景昔白到了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等候过程是非常无聊的，温予酒也没有时不时查看手机的习惯，便开始打量周围。

那道略显眼熟的身影，便撞进他的眼帘。

温予酒不由自主的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距离隔得有些远。

其实他不记得对方是谁了，只是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对方大概是赶时间，前进速度越来越快，径直过了马路。

温予酒心下一动，起了念头打算追过去。

红绿灯已经开始闪烁了，这一片是小路口，车流量不大，但学校多，还是会拥堵。

他的脚步稍顿，刚准备闯过红灯。

景昔白赶上来拽住了他。

车流也把那个人的背影完全遮盖。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两周后的体育课，温予酒和其他人一样，站在树荫下遮阳，等待着上课铃打响。

身边的人正在和他说话，他保持着笑容。

突然听见人群躁动起来，有人在旁边小声喊出了江枫的名字，他这才抬头看过去。

那天晚上碰见的男生，正回身低头跟后面的女生道歉，没一会儿又继续往这边走过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说出那声小狗，没来得及控制音量，他周围的人又多，听见的人都讶异的看过来，于是男生的脸色显而易见的黑下来。

成功把人和名字连接上，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关注对方在学校的一举一动。

第一次考试还能在成绩榜前五十见到对方的名字，到了第二次考试便没有影子。

当时的文理班是对楼，两个重点班是相对的。

温予酒每次出教室，都能看见对面班级的后门被其他年级围得水泄不通。

直到男孩子忍受不了，沉着脸出来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班级后门便在下课时间关上了。

温予酒能在班上看见他的次数开始急剧下降，但周围谈论他的次数逐步增多。

他恍觉自己的目光始终在追寻那名只见过两次的男孩子，是年末景昔白和靳南，来接他去市郊过元旦。

靳南帮他把书包放进后车座，喊了两三声让温予酒上车，对方都没有反应。

他便走过去，到似在发愣的男孩子身边，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边问：“在看谁呢？”

温予酒吓了一跳，才知道自己在走神，又被靳南的话问得一愣。

那时候他还不大会隐藏，又或许是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走神。

他把视线收回，对着他哥摇头。

“上车吧，”靳南没在意，毕竟小孩子总归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侧身让出位子，“你景哥快不耐烦了。”

果然一上车，景昔白就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他：“刚站校门口发什么呆，谈恋爱了？”

温予酒提前和家里人打过招呼，这会儿正接过靳南递给他的热果茶，说：“没有。”

“没有还盯别人这么起劲？”景昔白虽然待在车里，但也看得出温予酒刚刚一直在盯着某个人看，不过车内视野受限，他看不出来男孩子对的是哪个方向。

温予酒用热饮暖手，听得一怔，和旁边的靳南对视，小心翼翼：“……我有吗？”

景昔白替靳南回答：“有。”

他们对温予酒陷入沉默见怪不怪，看在男孩子实在迷茫的份上，景昔白慢慢悠悠补上一句：“不许早恋啊。”

江枫发现温予酒一直在看他。

平常目光交汇的次数本就不少，但大多数是江枫突然发现，回看过去。

只不过他扭头时，对方早已把视线撇过另一边。

这次完全没有要回避的迹象，江枫望过去的时候，温予酒仍在盯着他。

江枫直接撞进对方深邃的双目，涌起些许异样的情绪：“你看我干嘛？”

温予酒说：“想看。”

江枫：“？”

他一周起码要看温予酒六天，五天上学周末还要跟着学霸一起学习，巴不得逃跑看些新花样。

江枫认真打量他两眼，真诚发问：“你疯了？”

温予酒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给嘴角添了点弧度的笑。

江枫被他盯得不自然，拿起一本书，挡住侧脸：“别看了好吗，长得帅的另有其人。”

视野里闯入一只漂亮的手，主人把指甲修的圆润，温予酒垂眼掠过他的手背。

盯了十几秒，才慢腾腾接话：“谁？”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江枫说他，“把你的脑袋转回去，别盯着我。”

见对方似乎有快被逼急的趋势，温予酒应下：“好。”

江枫等了几分钟，在课本后面扭头朝向温予酒的方向，把书往下挪了一些，露出眼睛，打算借此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继续再看。

结果是，他刚看过去，对方便反应极快的把眼神向这边投过来。

江枫：“……”

他无语了，“我不是说别看我了吗！”

温予酒很无辜：“你先看我的。”

他说完便立马转回了讲台方向，去听老师讲课。

江枫也去看白板的内容，顺便瞟一眼时间。

离下课还剩十分钟。

已经有人开始偷偷收拾书包了，力争下课第一个离开。

温予酒的目光虽说放到白板，但心思却不在上面。

他当时为什么会一直注意江枫呢？

……大概是有些欣赏对方身上，自己所没有的‘破除家庭桎梏’的勇气吧。

又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所谓的喜欢。

是喜欢吗？

温予酒斜眼瞥了一瞬身边也开始收拾书包的男生。

他正低着头往里面塞书，有两本还是前几周温予酒给他的学科笔记。

“江枫。”

旁边的同桌喊了他一声，江枫茫然地抬头：“啊？”

温予酒仍然盯着黑板：“要去南哥那里吗？”

经他好心同桌提醒，江枫这才记起来回教室的路上，温予酒问他要不要请假。

空教室如果能成功申请下来，其他人肯定会利用晚自习时间去练习，这种团体舞缺一个肯定不好进行，哪怕单独练习，最后也需要一起过一遍全程。

江枫考量着要请假还是辞职，不忘嗯一声当作对温予酒的回应。

他问温予酒：“你也要去？”

“嗯，”温予酒也开始整理桌面，“一起？”

“下次吧，”江枫说，“我要跟许阳他们去吃饭。”

他们说话的途中，足够时间流逝到下课铃响。

讲台上的老师及时截住话头，让台下蠢蠢欲动的学生们下课，几个坐在门边的人得到下课的指令便冲了出去。

温予酒缓慢把目光从讲台撤离，挪到江枫身上，没有应答。

他抿着唇，对着的方向正好也能看见后门的状况。

他对许阳还有些许记忆点，能把人名和容貌对上号，男生已经从自己的班级走到二班的后门，喊了一声江枫。

要带回去翻看的笔记不多，江枫把书包拉上拉链，背到肩上，起身前还对温予酒道了声再见。

温予酒看着他离开。

男孩子走出后门的同时，有人从视野死角窜出来，猛搭上他的肩膀。

江枫被他撞得往旁边趔趄好几步。

温予酒还坐在位置上。

他往墙壁瞥了一眼。

体育课回到教室，他就把贴着墙放的那一摞书山，往桌面中间挪了一小部分。

那朵纸折花被他放进书和墙构成的夹缝中。

对温予酒来说，这里比抽屉或者其他地方都要安全，他可以一眼就看到。

孤零零躺了一节课的纸花终于被主人拈起，重新回到光明里。

拈着花枝转了两下，温予酒对花草没什么研究，观察半天也没观察出来是什么花。

他想到男孩子那时候说的，何念念她们沉迷手工，于是便抬头往前排看了一圈。

教室清空速度很快，如今只剩下他和一个男生还在座位上待着了。

温予酒思索了一下，从抽屉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识物功能里。

不知道能不能识别手工花，他把摄像头对准手里的花。

扫描线上下移动着，页面很快跳转。

在温予酒下一个眨眼的瞬间，识别结果出现在画面中。

【您要找的可能是栀子】

以及紧随其后的各种科普——

【栀子百度百科】

【栀子花花语：喜悦】

【栀子花箴言：有时候要把自己的喜恶表现出来。】

从校道回体育馆需要走一段路，温予酒跟在江枫后面，问了一句折的是什么花。

江枫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猜。”

看上去并不是很想回答。

温予酒沉默了，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去图书馆借一本植物大全好好研究。

男孩子大概也想到自己送礼不说含义不太好，轻咳了一下。

“反正我觉得挺适合送给你的。”他说。

——是喜欢吧。

温予酒在心里第一次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