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又听到童安蓉的声音，老太太年龄大了，声音倒是不小，她高声喊道：“疏疏，你快走！你……”
“哟，这不就回来了？”男人声音粗粝，像含着刀片。
童疏疏走到客厅，看到童安蓉坐在靠窗的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高个子男人，他一边靠着墙，一手紧紧扣着童安蓉的肩膀，不让她动。
童疏疏认识他，上次他找她时，被她砸断了手臂，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童疏疏盯着黄毛的胳膊，眸光一冷，黄毛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抓着童安蓉的手。
“吓他干嘛？”
坐在客厅最中间的男人见状笑了笑。
童疏疏这才转头看了过去，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脸上皮肤粗糙松垮，剃着寸头，脖子上横着一道疤，煞是骇人。
“我记得还没到还款日期。”童疏疏盯着男人道。
“别这么紧张嘛。”男人乐呵呵的笑了笑，眼角浮现出一片鱼尾纹，整个人霎时变得柔和了不少。
要不是童疏疏还记得童峰险些被这人亲手砍下一只手的画面，她差点真当这人是什么善男信女了。
“所以，你们要违约？”童疏疏警惕地盯着男人。
男人没吭声，一抬手，一道黑影从侧面一闪而过，童疏疏还没来得及反抗，胳膊便被人从身后擒住。
月色渐深，童疏疏居住的居民楼却闹哄哄的，一群人凑在楼下看热闹。
不知是谁报了警，警车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片区。
姜木郴跟着几名警察跑上楼，一推开门，便听见屋内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他连忙走进屋子，听见絮絮叨叨的交谈声。
“左边点，左边点。”女孩语调散漫，指示着身后的人，“使点劲，一大男人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哎哟，我的天啊，我已经很用力了！”男人叫苦不迭抱怨了两句，随后又张口骂道，“你大爷的是没长疼痛神经吧……”
“什么？”女孩语调隐隐带着一丝压迫力。
屋内顿时静了。
门口的姜木郴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刻，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几人以为女孩受到攻击，连忙冲进屋子，却见童疏疏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黄毛和刀疤站在电视机前，一个矮胖的光头男人眼眶乌黑，正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待看清来的是警察后，三个男人抱头鼠窜，刀疤骂骂咧咧道：“童疏疏！老子找人过来给你按摩，你不道谢也就算了，竟然还报警！”
“啊？”童疏疏起身，一转头看到警察身后的姜木郴，愣了愣才道：“不是我。”
三人被警察三两下摁在地上拷上手铐，刀疤明显没听到童疏疏的话，依旧恼羞成怒地骂着：“你欠老子三百万老子都没找你算账，你他妈竟然报警抓我！？老子倒要看看等你走了，谁还能护着那瞎子！”
闻言，童疏疏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那边压着刀疤的警察手一用力，刀疤顿时呼天喊地嚎叫一番，紧接着三人都被压走了。
一名警察过来找童疏疏简单做了个笔录，便也跟着走了。
没一会儿，屋内恢复了宁静。
姜木郴眸色暗沉，不知想了些什么，纠结了一会儿，才走了过来，看着女孩沉静的眉眼，他态度有些冷淡：“还好吗？”
“没事。”童疏疏摇了摇头，坐了回去。
“他们为什么……”
“刚才没听到吗？我欠他们钱。”童疏疏挑眉仰头看向他，“三百万。”
“他们听说我要去参加选秀节目了，以为我又有钱了，专门过来讨债的。我跟他们说好了，等我参加完节目，一次性付完所有欠款，不过你来了，还报了警。”
姜木郴皱了下眉：“你在怪我？我不知道……”
“所以，我不在的时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童疏疏蓦地抬手拽住姜木郴的胳膊。
“什么？”姜木郴逼不得已，只能弯下腰，被迫凑近女孩，朦胧的灯光下，女孩肤如凝脂，姜木郴眼睫轻颤，瑟缩着躲开女孩的温热的呼吸。
“帮我照顾我奶奶，我怕那些人趁我不在骚扰我奶奶。”
姜木郴刚想说话，身后的门却嘎吱一声轻响。
他下意识推开童疏疏的手，退后一步，就见一个穿着蓝白色布背心和黑色丝制长裤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门。
“疏疏，他们走了吗？”老太太声音温吞。
“嗯，走了。”童疏疏起身，走过去，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将人扶到沙发上。
似是没有察觉到屋里还有一人，老太太刚坐下，就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童峰是因为我才欠了这么多钱的，跟你没关系，疏疏你还是别管我了，你走吧，你不该整天跟着我过这糟心日子的。”
“他们前段时间是不是还找过你？”童疏疏不答反问。
“……”童安蓉沉默地低下头，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他们说，他们找到童峰了。”
“所以你不想搬走，是怕童峰回来找不到你，你还想等他。”童疏疏语调变得森冷，老太太局促不安地握紧拐杖，默认了。
见气氛冷凝，姜木郴一时间不知是该走该留。
童疏疏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三百万还不能让你清醒？你真以为他借那三百万是为了给你治眼睛，我告诉你，那钱全让他拿去赌了。”
“他这样的人，当初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别说了……”童安蓉低下头，抬手捂住眼睛，泪水沿着手指间的缝隙滑了下来，“疏疏，我知道我没用，可我也没办法，要不是我眼睛瞎了，他也用不着辍学打工，他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安安稳稳考个大学，找个工作，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连家都不敢回，是我欠他的。”
听了这话，姜木郴这才发现老太太眼睛看不见，老太太身形瘦小，佝偻着背，看起来愈发可怜。
可惜童疏疏完全不为所动，斜着眼，满脸不屑：“就他那全班倒数的成绩，读了也考不起大学，浪费钱，就你把他当个宝。”
“……童疏疏。”姜木郴没忍住，想要制止。
童疏疏没搭腔，那边童安蓉却被吓得一个哆嗦，靠到童疏疏身上：“谁！谁在那？！”
“我同学，姜木郴。”童疏疏道。
“奶奶，您好，我叫姜木郴。”姜木郴走上前来，也不管童安蓉看不看得到，朝老太太鞠了一躬。
童疏疏嗤笑一声。
“哦……你好你好。”童安蓉表情有些尴尬，她没想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只能强装镇定地朝姜木郴的方向招了招手。
姜木郴下意识伸手握了握老太太的手。
童安蓉感受到男生手掌温热的体温，整个人逐渐镇定下来：“疏疏还是第一次带同学回家……”
话音刚落，老太太的表情忽然一变，语调猛地拔高：“同学？童疏疏你不是在上班吗，什么同学，你哪来的同学？”
“……”童疏疏表情一凝，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没说同学啊，你听错了吧，我明明说的……同事！对，同事！”
童疏疏一边朝姜木郴疯狂眨眼，一边面不改色地应付着童安蓉：“您看看，现在不光眼睛出问题了，耳朵也听不清了，以后可怎么办？”
童安蓉当即反驳：“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奶奶我耳朵好使着呢，你明明说的是同学！”
“你绝对听错了！”童疏疏摆摆手，趁童安蓉还没开腔，抢先朝姜木郴道，“姜木郴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同、事！？”
“我……”姜木郴看看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的童疏疏，又看看双目失明，满脸迷茫和脆弱的童老太太，“其实，我们是同……”
——学！
童疏疏抬手，一把捂住姜木郴的嘴，将他未说完的话摁了回去。
“同事！他说的是同事！”童疏疏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拽着姜木郴的胳膊，将人强行拖到屋外。
走廊外灯光微闪，姜木郴一把挣开童疏疏手，转头怒视着童疏疏：“童疏疏，你就这么爱撒谎吗？”
“什么？”
“你不仅骗我，还要骗你奶奶？”
“我骗你什么？”童疏疏眉头忽地皱起。
“到现在为止，你还是不肯说实话。”看着童疏疏疑惑的双眼，姜木郴叹了口气，不答反问，“你告诉你，你既然不想参加选秀到底为什么还要去？”
童疏疏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姜木郴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所以……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他是想让自己参加，还是不想自己参加？
自己到底该怎么回答？
童疏疏面露难色，微垂着的睫毛轻颤，万千思绪充斥着大脑，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寂静的楼道里，姜木郴忽然道：“是……为了钱吗？”
“啊？”童疏疏愕然抬头看了过去。
“你不是……”姜木郴语气渐软，“三百万，现在还差很多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