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佐助可以「杀死」咒印的事实，并未给大蛇丸带来多少动摇。

倒不如说，这份别样的自信，正是大蛇丸的特质。若因此而慌乱，才会让佐助反思自己看人的眼光。

某些程度上，大蛇丸是一个很吝啬的人。

先后从木叶和晓组织叛逃后，被断绝了木叶的资金支持，大蛇丸几乎是白手起家，一点点构建起他的庞大基地。每一具实验体、每一笔资金去向，他都牢牢把控在手中。

然而，他对名为宇智波佐助的投资上，却付出了相当的投入与十足的耐心。大概怀抱着佐助就是未来的自己这一想法，大蛇丸很自然的将佐助视为私有物。

因此，自从来到大蛇丸的基地，除却每七天就要秘密更换所在基地这些小麻烦外，佐助拥有极其便利的物资供应与生活环境。

修行所需的忍具秘药一类不必提，大蛇丸如此自傲，并不屑于在这些小东西上动手脚。作为大蛇丸的“未来身体”，佐助本人对此也受之泰然。

生活细节上，不得不说，基地内提供的饮食，比柴鱼饭团和小番茄要营养均衡了很多。

除了纳豆外，佐助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食物，之所以喜欢柴鱼饭团和小番茄，也只是因为它们营养丰富、方便更有效的修行而已。

甚至连衣服，大蛇丸都会细心的根据佐助不断增长的身高更替换新。在大蛇丸的基地里，佐助确实有了更多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以用于修行。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这一次的世界里，佐助依然拥有极高的自由行动的豁免，这份自由，包括基地内的所有囚室、资料室、诊疗室等等，甚至实验室。

只是，再一次的转移基地后，佐助却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禁术？”大蛇丸一字一顿重复，将眼前白色身影收入眼底，忽而低笑，“为什么忽然想要这个？”

他的目光落在佐助腰间。

一如既往的，佐助只胡乱而随意地把注连绳草草打结系在腰间，世俗眼中的神圣界限之物，在他眼中只是普通腰带，不见半点尊重之意。

药师兜本埋头在一群瓶瓶罐罐间，见到佐助的到来，也自然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佐助君，大蛇丸大人为了研究世间的真理，的确派间谍收集了很多忍村的忍术。不过……”

他扶一扶眼镜，笑容满面：“这些禁术卷轴与研究成果，都是大蛇丸大人的心血。只有备受大蛇丸大人信任的人，才有权查看。”

佐助转身就走。

“又是这样。佐助君，下次请向大蛇丸大人告别后再离开。”药师兜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响在身后。

出乎兜意料的，佐助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告别道：“大蛇丸，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各地搜查禁术卷轴。”

药师兜：……

笑吟吟看一眼佐助，大蛇丸面不改色地再次解锁了他的新权限。

佐助对此并不意外。只要是他的要求，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与得失衡量，大蛇丸最后总会满足他。

同样，即便并不认为自己弱于大蛇丸，但大蛇丸很有天分这一点也的确毋庸置疑。他的忍术自成流派，不提之前的诸多奇思，在他被三代火影用尸鬼转生封印双手后，即便双手无法再结印，却依然把无需结印的忍术开发到了极致。

从攻击类的蛇睨咒缚、万蛇罗之阵，到防御类的替身术、三重罗生门等等，远近攻击防御辅助兼备。

得益于大蛇丸的教导，佐助也从他的忍术中得到了不少灵感。

比如，通灵术·雷光剑化正是取自大蛇丸的思路，事先把忍具封印在衣袖上，就可以在战斗中将武器从取出到发射的时间无限缩短，获得先机。

正如体术的进步只能来源于不可间断的日常修行，在一周目的世界里，佐助所熟悉的一切忍术习惯也都无法直接照搬过来，需要自己从头开始修行。大蛇丸眼中这进步飞快并为之惊异的天分，于佐助而言，只是付出辛苦后理所当然的收获，根本不值一提。

可这些却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进行的修行、需要做的事，都太多了。

现在的修行中，单纯从雷属性出发的性质变化和形态变化还好，只付出努力就可以获得回报。但两种性质变化同时使用，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尤其是，从火遁更进一步的炎遁与千鸟的性质变化，需要有万花筒写轮眼的参与。

这在获得永恒万花筒之后，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而如今，想要更进一步的修行，却需要承担失明的风险。

对比一周目的世界里，不止是原本还未获得的万花筒写轮眼，右眼中的直死之眼也依旧蕴藏许多秘密。

佐助抚上双眼，轻轻叹一口气。

不止如此，佐助抬起头，看向这间装满层层书架的昏暗密室。书架上摆放的，是他来大蛇丸这里的最主要目的——禁术卷轴。

叛逃木叶，佐助自愿成为大蛇丸未来容器的最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变强后杀掉宇智波鼬。

大蛇丸是如此认为的，他也的确会如此做。但更进一步的目标，大蛇丸就无需知道了。如果被他知晓，只会带来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

为此——

佐助把玩着手中的卷轴，眉梢轻挑。尘土在他行经的烛光前翻飞，折射着微弱的光芒，分明身处黑暗，却若夜雪初霁。

日子在一天天的修行与研究中度过。一切都一如既往，他们所在的基地换了一个又一个，大蛇丸对于忍术的研究却从未中止，对实验体的收集也从未停止。

只不过像佐助和重吾这样主动投奔大蛇丸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被大蛇丸抓来的。

所以当佐助在睡梦中被药师兜叫醒，却只听到一句“佐助君，大蛇丸大人让你去抓逃跑的囚犯，生死不论”，毫不迟疑的把人踹到了墙上。

向来挂着无懈可击笑容的药师兜，脸上微笑也消失了半晌。

可他拍拍身上的土，再次抬眼后，面上笑容得体依旧：“啊呀，我们同为大蛇丸大人的下属。无论如何，佐助君，你这样都太过……”

“失礼”两个字尚未来得及出口，便被“铮”的一声打断。药师兜转过头，盯住贴着他头皮钉在墙壁的草薙剑，面色青寒：“佐助！你这是什么意思？”

药师兜的疑问却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在他眼中，对面的少年依旧维持着垂头坐在床边的姿势，只有方才掷刀的手慢慢垂下，半晌不语。

仿佛在……醒神。

好一会，佐助才慢慢抬起头来：“以后不要为这种事吵醒我。”

看佐助大有回去继续睡觉的意思，兜的怒火此刻看起来真心实意：“无论如何，大蛇丸大人如此宠信你，你却连最基本的命令都不听从吗？”

佐助轻嗤。

那些人都是大蛇丸抓来的，又不是自愿来的。现在逃走就逃走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随即，他却想起另一件事：“香磷也在这里？”

“是的。如果不是你刚才打断我……”一句话忽然卡了壳，兜眉头紧锁，“你怎么知道香磷来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好吧。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佐助思考半晌，“兜，在我回来前，准备一具保存良好的尸体，不要告诉大蛇丸。”

听到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待人接物一向得体的药师兜几乎要被气笑。

“喂喂，我并不是你的下属吧，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而且，我是大蛇丸大人的手下，不会向他隐瞒任何事。”

面容冷淡依旧，佐助侧头瞥过去。

“对大蛇丸忠心耿耿的下属——这就是你如今坚信的自我吗？”

“？”药师兜恢复了平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眼看他再次挂上一如既往的虚假笑容，佐助表情不变，冷眼看他半晌。

“药师兜，一个失去记忆不知自己身份的遗孤，被木叶的孤儿院长药师野乃宇收养，才得到了这个名字。他以为他拥有了来之不易的羁绊，可他为了这份羁绊甘愿成为间谍后，却发现亲手杀死这份羁绊、杀死院长的正是自己。”

从佐助口中乍然听到自己的过去，微怔之下，药师兜连略微滑下的眼镜都忘了扶，却还不忘依旧保持着笑容，便显得有些古怪。

“你本来就忘记了自我，在得到来之不易的‘药师兜’这一身份后，就以‘药师兜’自居。之后，又为了扮演好间谍的身份，开始扮演一个虚假的‘药师兜’。可在‘药师兜’的存在被药师野乃宇否定后，最后，你连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了。”

“哎呀，大蛇丸大人居然连我的过去都告诉你了吗？真是让人伤心啊。可是佐助君，你平白说起这些话，可真是让人不能理解呢。”

他的语气依旧，可被镜片遮挡的眼底却分明划过一丝疑惑与茫然。

“大蛇丸不是这么无聊的人。”起身把草薙剑从墙上拔出，佐助摇了摇头，“只不过……”

“你认为大蛇丸带走你，是给了你新的自我。可是，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小丑而已。只因为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义，就把仰视更强大的存在视为自己的价值。而当这份仰望都被动摇时，你才发现这一‘意义’的荒谬，却又无可奈何。到头来，就只能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令人嫌恶。”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选择，只不过在随波逐流而已。”在即将擦身而过时，佐助停住脚步。他斜眼瞥过去，声音既轻且缓。

“我总有一天会杀掉大蛇丸，而现在的你——”

白衣微动，佐助转过头来，双眸乌黑，只嘴角微微勾起。

“有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