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没往常那么明亮，屋子里又闷又热，纪昭开窗户时顺道趴窗户上瞅了一眼，头顶有片乌云压着，难怪了。
按照惯例，高考肯定会下雨。
就像每年的秋季运动会一样，下雨已经成了一种标志性的自然现象。
等到窗户外有一丝风吹进来，纪昭才重新倒回床上自言自语道：“要下雨了。”
坐在床边的梁一听到后，换睡衣的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发呆的纪昭，又把手里的T恤扔到旁边，转身返回到床上抱住纪昭。
纪昭脑袋抵在他的颈窝处，才懒懒开口问：“怎么又躺下了？”
“嗯。”梁一往他身边靠靠，拉着他的手十指交握着放在自己的身上才说道：“今天偷个懒，睡醒了再起床。”
“好。”
纪昭也是这么想的，阴雨天最适合睡觉，尤其梁一还在。
两人头抵着头，谁也没说话，直到重新睡着了又醒来还是没等到下雨，最后终于是纪昭饿得受不了了才起床。
“煮面吧，简单。”纪昭提议。
“好。”
梁一煮面时，纪昭戴着帽子坐在院子里，不时仰头看看天空，刚才在屋里没看真切，到院子里才发现，只有他们这片头顶上有乌云压着，远处的天空早都放晴了。
“估计是不会下雨了。”梁一端着面出来时，纪昭给他说。
“那我们就在院子里吃。”
“好。”
吃完面回屋还没一会儿，天上传来一声闷雷，没几分钟，一阵裹挟着湿尘土的气味从窗户涌进来。
再看纪昭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十几二十分，仿佛就是为了应个景，地面刚刚湿透就停了，紧接着，太阳也就出来了。
纪昭站在屋檐下伸手接屋顶排水管道流下来的水，看着天上逐渐逼退乌云的太阳，说道：“加了点水，这下真成蒸笼了。”
刚好又是最后一堂考试。
下午两点，太阳愈发毒辣，纪昭戴着草帽去院子里摘了颗西瓜放水槽里洗干净，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尾巴处瞬间裂开一道缝，一股水果的清甜溢出来。
“牛啊！”纪昭看梁一。
不愧是梁一，做什么都行，这西瓜闻着都水灵灵的，更别说吃了。两人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纪昭切好给赖明三个人送学校门口去。
这闷热的天，吃起来刚刚好。
“你在家等我，我顺便告诉韩航吃饭的事。”纪昭拎着西瓜边走边嘱咐道。
“真不要我跟你去？”梁一晃晃手里的锁子。
“不用！你在家看会儿书，困了睡觉。”
“行吧，早点回来。”
“知道了。”
纪昭一路上惦记着梁一，心里美，步子也快，刚到学校附近听到有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前面的路口闪过一辆救护车，以纪昭丰富的经验一眼就认出来，救护车是一院的。
都考最后一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不过这样一来也方便他找人，果不其然，纪昭到了校门口一点工夫没费，就看到了挤在人群中凑热闹的三个人。
“打听到什么了？”纪昭问。
“虎哥，好像是霍橙。”赖明脸上有些急色。
纪昭眉头猛然皱起：“什么？”
“刚被拉走的是霍橙。”
纪昭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一个多小时。”张浩轻声说道。
“才开始一个多小时，要是运气好点，能继续考。”朱正低声说道。
“韩航还不知道吧？”
纪昭将手里的西瓜递给赖明，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毕竟也住了那么多回院，从急诊到住院部都认了个熟，没费些功夫纪昭就打听到了霍橙的情况。
下午空气愈发燥闷，周围人群里还在议论刚才的事，个个伸长脖子煎熬地盯着考场里面的动静，生怕自己等的人下一秒也被抬出来。
“虎哥，你要不先回去吧，航哥出来了我们给他说。”赖明见纪昭脸色有些不好，开口说道。
“没事，再等等吧。”纪昭搓搓脸。
交卷铃声响起时，纪昭蓦地松了口气。韩航出来时神色焦急，纪昭没多说，告诉他具体情况后让张浩骑摩托将人带医院去了。
赖明带着他亲戚到纪昭跟前，“虎哥，跟我们一块吃饭吧。”
纪昭摇摇头，“你们吃，我还有事。”
“那你有空了找我们。”
“嗯。”
梁一翻了会儿书再看时间，考试已经结束了，于是起身去准备下午要吃的菜，六点后眼看天色都有些暗淡了，纪昭还没回来。
梁一关了大门，顺着巷子出去沿路找纪昭，没走多久，就看见个戴着帽子低头走路的人。
梁一站在原地，看着纪昭走近，又越过他。
“纪昭！”
纪昭受惊似的猛地刹住脚步，扭头看到是梁一才舒了口气，“你怎么出来了？”
“想什么呢？”
“没有，先回家。”
“怎么了？”进了门梁一就把人拉住，纪昭犹豫了一下才垂头丧气道：“霍橙英语没考，估计上不了a大了。”
梁一没说话。
纪昭在石凳上坐下来，有些烦躁地拉下帽子，“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马上都毕业了。”
“我就挺想看他两有个好结果的。”纪昭低声道，且不说跟韩航霍橙关系有多好，私心里也总是想看他们有个好结果，这样他以后也能多一份勇气。
梁一蹲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高考不是决定因素，再说就霍橙的水平，考砸一门也比很大一部分人强了，就算去不了a大，也可以在一个城市读书，不影响他俩在一起。”
纪昭眼睛一亮，“有点道理。”
“所以别胡思乱想了，韩航那人你还不了解？他能为霍橙做那么多，你还怕这点事影响到他？”
“也是！”梁一开导完，纪昭瞬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韩航多有主意啊，霍橙那样的闷葫芦他都能搞定，自己真是瞎操心。
这么盘算完纪昭摸摸肚子，抬头看梁一：“饿了！”
“去吃饭。”
晚上睡觉前，纪昭又开始纠结，“你说霍橙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还想呢？”梁一失笑。
“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之前虽然总是病歪歪的，但跟韩航在一起后好了很多，你也能看到。”纪昭看梁一。
“嗯。”梁一点头，“不过最近天热，可能刚好中暑了也不一定。”
“也是。”
“睡觉。”梁一散开被子替他盖住肚子。
纪昭翻了个身闭上眼，没一分钟又开口问：“你说韩航……”
话才到了嘴边就被堵回去了，梁一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同时，又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一把。
“梁一梁一！”纪昭费了半天劲想要推开梁一，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架打少了，不锻炼了，体能也跟不上了，推了半天愣是没推动。
“你他妈，看看时间！”纪昭不轻不重抽了他一巴掌。也不知道这货后来偷吃什么了，跟水泥板一样，沉得要死！
梁一果真扭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还早。”
“早个屁！”纪昭气喘吁吁骂完，身体也跟着起了反应，伸手抱住梁一的脖子，“快点！”
第二天梁一才走，纪昭就找医院的人打听了一下，得知韩航带着霍橙已经出院了，心又放松了很多。
现在就等成绩出来，他再问问韩航的打算。
两周时间不长也不短，纪昭每天有点功夫就看日期，梁一也不戳穿他。煎熬地等待了半个月后，查成绩那天纪昭起了个大早，恰逢中考，梁一也放假，两人吃完饭就一块坐在院子里乘凉。
说是乘凉其实是等消息，过了下午两点钟，纪昭拿起手机给韩航打过去，大概响了两秒，韩航就接起来了，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纪昭没磨叽，开口就问：“考得怎么样啊？”
“嗯，跟预想的差不多。”韩航淡淡的声音顺着手机传出来。
梁一听完刚想提醒纪昭别太直接，纪昭就问出口了：“霍橙呢？”
电话那端的韩航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他要跟我分手。”
纪昭跟梁一对视一眼，“你怎么想的？”
“不分，我打算跟他一块补习，明年再考。”韩航的声音听着很坚定，纪昭却无端感觉有些心慌。
挂断后好半天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院子门被推开，赖明三个人鬼鬼祟祟进来，两人才回过神。
“虎哥，梁哥。”三人齐刷刷叫道。
“怎么了？突然找到这来了！”纪昭问。
“我们去你家找你了，结果门锁着，就猜你应该在这。”赖明解释。
“发生什么事了？”纪昭指指门前的一摞凳子，示意他们坐下说。
“我们也不知道真假，但是感觉有必要给你们说一下。”
“什么？”梁一问。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将赖明推出来，赖明抓耳挠腮好半天，纪昭看的烦躁正要给他来一下，赖明说话了：“外面都传航哥是…同性恋。”
纪昭错愕之下，下意识扭头看梁一，梁一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问：“谁传的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去网吧都听到有人说了，说他跟那个霍橙，他两……，还有霍橙他爸之前也……”赖明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是同性恋你就不把他当朋友了？”梁一问。
“没有没有。”三人同时摇头，说完院子里安静下来。
赖明看了一眼纪昭和韩航，“刚才从耗子姑妈那出来时见霍橙了，脸色特别差，感觉好像生病了。”
“嗯，没事，韩航过几天就回来了。”纪昭说道。
“哦。”赖明若有所思点点头。
“碰到也别乱说话。”纪昭又叮嘱。
“嗯。”
“那他两……”朱正手指比划了一下，
“嗯，就你们想的那样，不止他两……”
“纪昭！”梁一突然出声打断他。
“怎么了虎哥？”三人齐刷刷扭头。
“没事。”梁一率先开口，又看向纪昭：“刚好他们来了，多余的菜也用不上，给他们拿些走吧。”
纪昭嘴唇动了动，眼睛有一点红，看了梁一半天，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梁一叫上三人去分菜，等把三人打发走又回到凳子上坐下。
纪昭看了他一眼，故作轻松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等韩航带着霍橙离开这里就好了，人都不在这了，也就没人说了。”
梁一笑着背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你刚才拦我干嘛？”纪昭问。
“没有，现在说不合适。”梁一回道。
“我觉得没差别，就算我跟你去大学了，还是有回来的时候。”纪昭说。
是啊，韩航可以带着霍橙离开这里，他跟纪昭呢？
想到这，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