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比安!你站住!”
乔迪的呵斥没彻底成功让这团漆黑的海鲜停下脚步,但也逼近墙壁退无可退,Q弹的触手在乔迪手里无助的挣动。黝黑的洞穴内,在一大团黑色的触手团簇的中间乔迪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黑色人形轮廓。
乔迪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触手,充满了弹性,颜色比上次分别时看起来更加幽黑就像深海的巨鲸厚实的皮肤一样。
那些触手在海水中无助的舞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乔迪像一尾灵活的游鳞游向前,一点也没有刚刚呻吟时的痛苦模样。
而每当那些触手想要缩起身体让本体藏匿时乔迪就会用受伤的胳膊威胁,让它们的行动卡顿,幸亏阿戈尔人的恢复速度很快他的胳膊比看起来的状态好一些。
“乌尔比安阁下,您躲什么?”乔迪的声音冰冷带着怒气,但又无法控制的露出一丝埋藏的很深的喜悦。
在他无数次最糟糕的幻想中乌尔比安都是冰冷的失去生命的,如今失而复得让他复杂的心情无法抑制的冒出喜悦,至少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他还没有失去一位重要的人。
但乌尔比安的无故失联又让他愤怒,怒他随意将自身置于危险、企图独自承担一切从不愿意与他人分担。
尽管他没什么立场,但至少以后、以后应该告诉他,在赴险之前应该让他知道,这种感情无法言说,乔迪想着只能带着它们往上游。
安静的洞窟内,只有烦躁的触手轻轻拍打石壁的声音,要不是乔迪很清楚刚刚这团生物说过话,他差点以为那些交流都是他的幻觉。
每当他喊出乌尔比安这个名字这团生物就会僵硬,这让他越发肯定了这就是乌尔比安的猜想。
但到底经历了什么?乌尔比安阁下变成了这样?
明明没多远乔迪却游的仿佛无限久,哪些胡思乱想不断的扰乱他的心情,他不断调整那些坎坷的心情,终于在他逐渐冷静后他靠近了这个生物的中心。
越近那双猩红的眼睛就越发清晰,那双眼睛反射了一点洞□□入的光线看起来像两颗鸽血宝石,它们凝视下那尾蓝色的小鱼上前游到他身前。
白皙瘦弱的青年在他面前不断摆动着修长的双腿,像一尾入水的人鱼,浮在海中和他平齐,蓝色的衣服和头发水母一样上下浮动。
他的脸颊比记忆中更瘦削,轮廓清晰的勾勒出削尖的下巴,漂亮的金色的眼睛和记忆中一样——但这次它们印出了一个畸形的怪物。
乔迪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洞窟的黑暗从那个模糊的黑影,辨认出了上半身熟悉的人形轮廓,但海嗣化的下半身斗篷下则由大量触手代替,他的脸上露出的那一半似乎也畸变出现了返祖的特征,海嗣的壳覆盖了他的胸口,部分尖刺刺穿了他的衣服……
“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突然消失?”乔迪游上前他的声音变得艰涩,看着乌尔比安现在的样子,他的心脏有些拧痛让他变得脆弱。
洞窟内他们俩四目相对,乔迪的金色眼睛微微颤抖,猩红色的眼睛则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躲避乔迪的眼眸。
乔迪执拗的游向那双眼睛躲开的位置,再次和它们对视,那双眼睛每次想要躲开乔迪就前往他的目光所向,执着的和它们对视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乌尔比安阁下?”
许久,半海嗣化的猎人眼睛闪烁,他垂下眼睑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口:“并没有刻意躲你……只是我的……身体告诉我,应该远离你,他不想被你看见这样。”
“什么……意思?我、我不怕的,我逃难路上见过好多次那些海嗣化的阿戈尔人,您还有理智,没关系的阁下、没关系的。”
乔迪艰涩的开口徒劳的安慰,猎人吐出的这些词组成一句仿佛很晦涩的话,他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不能很好的理解它们的意思。
虽然哪些海嗣化的人员最后变成什么样了他很清楚,但乌尔比安阁下是深海猎人,乔迪抱着一丝期待,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这丝幻想让他变得脆弱,让他变成一座坚硬的雕像又好像一块易碎的玻璃。
“……不知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显得迷茫,仿佛陷入了什么难解的难题。
“你的……身体?什么意思?”乔迪急切的问询着。
“……不确定,我应该更接近一个……海嗣。我只是继承了乌尔比安的躯壳、记忆和他的责任,同时失去了那些记忆中的感情,”半海嗣化的猎人捂着头,随后那双猩红的眼睛抬起定定的看着乔迪,缓缓开口,“不过他应该……很喜欢你。”
海嗣……?喜欢……?海嗣化的猎人的话音落下像炸雷一般炸响在乔迪耳边。
紧接着在乔迪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被紧紧的抱住了,幽暗的洞窟内乔迪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猎人的帽子脱落,白色的脑袋埋在乔迪的肩膀上。
海嗣化的猎人怀抱温柔而又粗暴,像是在宣泄什么积压的感情,他小心的避开了乔迪受伤的地方,但双手和那些触手又一起紧紧的箍住了乔迪的身体,似乎想将他揉入躯体却又在最后关头因为舍不得而放弃。
“在……最后的时刻,他很想这样做。”
最后的时刻……?乔迪的警报在脑海里反复的炸响,他的直觉将他导向某个最坏的结果,他不敢深思的恐惧一股脑的冲上来。
他的身体僵硬顿住,温热的温度不断透过衣服传导到他的肌肤,他狼狈的半张开口眼眶发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硬的任他抱着。
那些缤纷杂乱的感情像打翻的颜料让他的心脏艰涩困难的跳动,一口气梗在他的喉口喘不过气来。
“乌尔比安先生消失了……吗?”飘忽的声音颤抖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身体应该是不知不觉中让眼角分泌了多余的水。
只是那些滚烫的水眨眼融进了海,没有一丝痕迹、也还好没有痕迹,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瞬间会流泪,只是控制不住那些感情冲毁了他心口高高筑起的堤坝。
“我……不知道,那些记忆清晰,但我没有应有的情感。”半海嗣化的男人只是抱着蓝色的青年用力将他裹在自己怀中。
“……阁下,如果你没有那些感情为什么还要抱我。”乔迪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只是艰难的用一只手臂尝试推开拥抱他的海嗣。
“我……不知道,可能是被这具身体影响,他那时候好像很遗憾,没有好好抱过你。”如水的银发瀑布一样铺在男人背后洒在乔迪身前,男人没有抬起头依旧把头靠在乔迪肩膀,异变而嘶哑的声音在乔迪耳边响起。
这具身体、这具身体……海嗣化的猎人反复重复着这个词,像一把小锤不断敲打着乔迪的心口。
“阁下!他是乌尔比安!他不是你寄居的身体!如果您不是他就请放开我!”乔迪挣扎着捶打他的后背。
他的力量微弱没有任何撼动这个怪物的迹象,他抱着乔迪如铁水浇筑的一样,用力的箍紧却又克制的很好没将他彻底揉入躯壳。
就在乔迪即将伤到自己的时候他肩膀上的脑袋再次开了口,嘶哑的声音闷闷的说了一句:“也许,我就是他,我们都共有着一个锚点。”
乔迪怔愣,他的挣扎慢下来静静的听着耳边的话。
“我断了联系,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害怕你知道……现在的样子。这本是必要的牺牲,只是最后关头有些遗憾……”
“他很遗憾……没机会告诉你其实他动心了,而当我在打开小帮手从投影里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也动心了……”
“……胆小鬼。”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藏得很好的哭腔,乔迪从肩膀上抬起男人的头,认真的和那双猩红的眼睛对视。
随后猩红的眼睛里蓝色青年的倒影逐渐扩大,直到他们的鼻尖简单的触碰了一下后青年金色的眼睛微微合上,他的嘴唇被轻压住,他的身体心跳逐渐加速显得地动山摇,他忽然明白了这是一个吻,一个隔着口罩的吻。
……
极境带着坐在病床边,握着棘刺的手沉沉睡着,他已经守在这里一天了,棘刺在支援城市群撤退的战斗中,受到了重伤。本来一切顺利的计划,由于“初生”的突然出现伴随着古怪的精神力导致大量战斗人员失去战斗力。
大量舰船被击毁,尽管之前不知名人士匿名发表的论文讲述了海嗣精神力的可怕以及应对方法,但是海嗣的首领的精神力攻击远远超出了执政院的预想。
军区野战医院内大量的战士控制不住的痛苦哀嚎,有不少人脑域被摧毁的战士奄奄一息的在床上命不久矣,脑域被摧毁往往意味着他们已经迈进死亡的大门了。
棘刺的眼睛缓缓睁开,伴随着剧烈的大脑疼痛让他渐渐清醒,他慢慢的坐起身,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睡着的白发黎博利,他那红色的一撮头发累的有些蔫吧。
随着他的移动沉睡的黎博利被他的动作吵醒,模模糊糊的说话:“……嗯?你醒了?好些了吗?”
棘刺看着他轻轻的靠在床头沉重的说:“好多了,抱歉,我把你朋友弄丢了。”
极境听到他的话也沉默下来:“……我相信乔迪会没事的,我们还没发现他的尸体,他可能只是被海浪卷走了……”
“我会尝试寻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