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舰船内部，简约的练习室内，隔音还不错。
这是给士兵做吟唱练习的地方，乔迪透过玻璃看着里边的乌尔比安和海嗣，他的身旁站着另外一位猎人，精致美丽的女士此时也专注地看着玻璃内的变化。
歌蕾蒂娅和劳伦缇娜是三天前来到他们所在的城市的，她们匆匆的赶到这个城市，没有过多的交谈，没有过于惊讶乌尔比安现在的状态。
猎人之间充满了无言的默契，或许是早已预料。
简单的几句对现状的交流以后就立刻就开始了对乌尔比安的特训。
他们的任务是：靠近伊莎玛拉以后，进入海嗣大群的精神力海洋，找到斯卡蒂。用强大的精神力灌入懵懂的斯卡蒂精神体内，唤醒并加强她沉睡的意识，与伊莎玛拉的意识对抗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一系列的研究都表明，精神体对自己的身体有着强大的掌控权，所以这个计划虽说有些天方夜谭。
但以目前伊莎玛拉尚未完全苏醒，斯卡蒂时常能掌控身体行动的状态，这个方案也未必无法成功。
时间紧迫，在伊莎玛拉的意识彻底苏醒前，做一次大胆的尝试，如果斯卡蒂的意识无法唤醒，任务失败。
他们就执行另一个方案：实施第二次斩首，与伊莎玛拉展开战斗，全力尝试重创伊莎玛拉，给阿戈尔第二次喘息时间……
当然，要完成这一切的前提，他们需要靠近伊莎玛拉的办法。
哪怕是他们选择伊莎玛拉疲软的时间出击，护卫首领的海嗣们会拼命诛杀任何尝试靠近伊莎玛拉的生物，这在上一次斩首行动中消耗了大量猎人生命才得以突破。
在乌尔比安的计划中，他会使用改变旋律的办法，带领众人伪装成为海嗣护卫，靠近伊莎玛拉。
乔迪有些沉默的看着训练室内部的乌尔比安，按照他的常识来说一个成年人，是没有机会再次改变自己的旋律，学习布雷奥甘先生笔记。
这也是没办法让更多人学习改变旋律的原因。
让孩子来学习时间太漫长，而且还没有成体系经过验证的道路，匆忙改变旋律学习道路对孩子异常危险。而对成年人来说则是无稽之谈。
乔迪在答应乌尔比安学习布雷奥甘旋律的要求以后，脑子里也立刻弹出了这个疑问，他带着疑问开口。
猎人无言的看着他，他身上的触手无声的爬上他的双臂，猩红的双眼比之前更红更艳，乔迪忽然想起一个传言，关于猎人们的传言。
猎人的双眼并不是天然就是红色，在猎人还未成为猎人之前，他们是一个个普通人，有普通的生活和平凡的日常。
乌尔比安先生……在成为猎人前会是什么样的呢？乔迪抑制不住的冒出好奇，但想起猎人的出现原因，这些好奇又变得苦涩。
现在他和这样一双变异的更妖异的眼睛对视。
是海嗣化造成的吗？他听见自己喉咙震动发出声音。
是。乌尔比安开口，他的那些触手代替了他的手攀爬上乔迪裸露在外的皮肤，他的触手比他更自然地直视内心的欲望，他的红瞳更异，那些吸盘无声的在乔迪裸露的皮肤上制造出一个个红色圆斑。
从斩首行动那次过度接近初生之后，异常的海嗣化进程让他的旋律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有了一次重新塑造的机会。
而深海猎人的特殊性让他海嗣化的进程被不断拉长，这段时间刚好给了乌尔比安暗中学习布雷奥甘旋律的机会……
现在乔迪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猎人，还是忍不住担忧，一旁的劳伦缇娜似乎发现了他压抑的情绪主动开口。
“小鱼，你在紧张吗？”
“对，幽灵鲨小姐。”乔迪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看向身边优雅的女士，坦然承认。
“不用紧张，深海猎人血脉相连，三队长做得到，我相信他，而且前两天的数据不是很好吗？”
“嗯、嗯。”乔迪站在幽灵鲨旁边不免有些紧张，他见过的深海猎人除了乌尔比安先生就只有精神体的斯卡蒂，但这几天一下他见到了剩余的两位。
猎人们比他想的还要平易近人。
“而且更应该紧张的不是你吗？小鱼，想好该如何引导力量进入斯卡蒂的精神体了吗？”劳伦缇娜开口。
在他们的任务计划中，在靠近伊莎玛拉后，最重要的一步，沉入意识海洋尝试唤醒斯卡蒂。
在乔迪揽下这个任务时，乌尔比安的眼神变得锐利，被他自己斥责为软弱的话不自觉从猎人口中吐露。
这很危险。乌尔比安感受到那一刻他的血液奔涌流窜，他的触手控制不住的想要包裹乔迪的身躯将他彻底隐藏。
但那一刻乔迪主动拉起了企图包裹他的触手安抚，他纯净的眼睛里折射出了乌尔比安的模样，猎人想要包揽全局独自冒险的念头被点出。
“先生，我是最好的人选，而且在开路的过程中，你的力量也会所剩无几。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
乔迪毫无疑问是唤醒斯卡蒂的最好人选，他亲身经历了图利娅传输力量的过程，同时也曾经在意识海洋中遇到了斯卡蒂。
乌尔比安清楚知道这一点，这也本不是什么值得争论的事。
“哪怕死亡？”
“对啊，哪怕死亡，先生没必要把我看得太脆弱，我也是一位阿戈尔战士。”乔迪绽开笑颜。
“抱歉，我并非怀疑你的决心。”乌尔比安沉默下来，他的手捂住胸口垂下眼睑。
“只是我的心告诉我……它不想让你涉险。”
“……先生，你坦诚了好多……”乔迪有些发愣。
“是吗？可能是海嗣化带来的，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提到海嗣化这个词，猩红的眼睛有一瞬间有些暗淡。
乔迪敏锐的发现了，他坐在床上主动朝乌尔比安张开手，索求一个拥抱，猎人没有犹豫将这条小小的鱼抱入怀中。
“……先生，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谈起这些，在我看来您还是那样，如果某一天一切结束，我会陪您一起去寻找您的‘锚点’和‘灯塔’。”乔迪倾听着猎人从胸口传出的砰砰心跳，他将手环在乌尔比安身后轻声说。
乔迪摇摇头从回忆中脱离开来回答幽灵鲨的问题。
“我有一点思路，明天我们离开城市时我再次尝试一下。”
看着乔迪紧张的模样，劳伦缇娜拍拍他的肩膀：“还有时间，我们从科学院的观测局得到消息，七天后是初生力竭休憩的时间，到时候就该我们行动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本来已经确认死亡的人，怎么会突然又有了消息，我还以为……”
劳伦缇娜放空双眼回忆。
“幽灵鲨小姐，我会尽力带回斯卡蒂小姐的。”乔迪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小声说。
“谢谢，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定呢。”幽灵鲨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努力安慰她的乔迪。
“抱、抱歉，因为我也不敢肯定。”乔迪低声说。
“放心，你信誓旦旦开口，我反而不相信你。”幽灵鲨冲乔迪眨眨眼。
“说起来你就是三队在意的那个年轻人吧？”
“嗯？”
幽灵鲨看着玻璃墙后的三队长，此时乌尔比安正在尝试着感受海嗣的旋律。
“他之前在学校那段时间，曾经有一次给我们发消息，问我们惹一个年轻人生气了该怎么办。”劳伦缇娜看着乔迪说。
“是，是我吗？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乔迪垂下眼，学校的那段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太久了，那时候乌尔比安阁下还是小帮手。
“是你，我从来没看见他用这种眼神看别的年轻人，只会凶巴巴的叫人家重问。”劳伦缇娜想起他们见到乔迪和乌尔比安那一刻。
变异的猎人将腼腆的阿戈尔领在旁边，在发言时认真的注视着，但又不像看斯卡蒂那种感觉。
“对了，那时候的聊天记录我都收藏了，给你看看。”幽灵鲨恍然大悟的一拍头，拿起终端翻出那个猎人小群，群里几乎没有消息，往上没多久就来到了幽灵鲨所说的位置。
“当时我和队长还在医院，结果突然三队长来了这么一个消息，惊了我一跳呢。”幽灵鲨拿起终端递给乔迪，边给他看边小声地吐槽。
“当时我就猜，这也许是铁树开花了，万年单身的三队长终于也还是有了春心萌动的那一天。”
“这、这怎么算，”乔迪小声说，看着那几条座头鲸在群内的发言，和那熟悉的诘问他的问题，记忆逐渐唤醒，红晕慢慢爬上他的脸颊，“我没想到，先生当时……我以为……”
“当时我就猜三队长也许是有喜欢的人了，”劳伦缇娜快速的瞥一眼玻璃墙内的乌尔比安，然后回过头看着乔迪小声说，“如今看来，当时三队长没有给你说是吗？三队总是太谨慎小心，当初深海猎人的研究，他首先在自己身上做了试验，成为第一位猎人，确认了方法可行、安全，才接着继续。”
“对待喜欢的人，我猜就更是如此了，不愿意让在意的人涉险，在他强揽下的责任重压下，就更严重了是不是？”劳伦缇娜反问。
乔迪小心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确定，但……当时我向他表白过，不过都被拒绝了。”
“哈，我猜，他应该是怕连累你，牵扯你陷入危险。”劳伦缇娜看着前方的玻璃开口。
乔迪想起了当时夕阳照进教室，他隔着门听着外边机械合成音的场景：“是吗？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突然玻璃内部的乌尔比安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关注，他转过头来，猩红的眼睛看着单向玻璃就像能透过玻璃和他们对视一般。
“三队长现在有向你告白吗？”劳伦缇娜看着忽然支支吾吾脸颊变红发热的小鱼，了然的开口，“看来是有了。”
“看得出你和三队之间还有些芥蒂还没解开，在执行任务之前和他好好聊聊吧，”劳伦缇娜揉了揉乔迪的脑袋，“别留下什么遗憾。”
衣着华丽的少女提着裙摆优雅的转身离去。
许久，训练告一段落。
乌尔比安从训练室离开，看着乔迪站在玻璃墙面前，紧接着冲着他露出一个笑。
“乌尔比安先生，小饼干，我有些事想问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