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包间，贺云深找到餐厅大厅角落坐下，问服务员要了份简单的餐点和茶水。外面明显还有狗仔蹲守，她暂时没这个心情和他们玩捉迷藏。刚好，她也饿了。

打开档案袋，贺云深抽出其中的资料。做成档案的资料内容不厚，大概是十来页纸张。贺云深仔细阅读后，发现周蕊还在其中给她藏了小惊喜。和她和景故知有关的热搜内容久久撤不下来，除了璟宸方面坐视不管，并且阻碍K姐处理外，最重要的原因竟然是程涵在推波助澜。

她打开手机查看当前的热搜榜。

果然，#程涵景故知#的词条已经出现在了榜单上，不过排名比较靠后。如果不点开榜单更多，根本看不到。贺云深点进词条查看广场中发布的内容。这个节骨眼上，景故知的粉丝还在紧急处理【金丝雀】相关词条，暂时还没涌入这个广场，倒是给了程涵粉丝攻城略地的机会。

该词条广场中，也有营销号下场，剪了视频对比程涵和景故知的演技。

贺云深随意挑了一个点开查看，营销号选择了景故知最被观众诟病的一部剧中的演技，和程涵获得新人奖的剧中表演作对比。配上的文案也在字里行间内涵景故知，这些年只是靠脸吃饭，出道快十年，像样的作品一个没有。

按道理来说，剧开拍不过两月左右，程涵私下干出这种事来，到时候回到剧组拍摄大家都不好看。她也聪明，考虑到这个音速，只让人将这个词条推上热搜榜，并且规定时间内撤下来。估摸着，到时候把这事推给爱看热闹的网友和不良营销号，她还能全身而退。

贺云深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微烫嘴的茶水进入口腔直接滚下咽喉，贺云深只觉得心口和胃部被灼得发疼。

她把这件事简单明了地告知K姐，给付东海发去了餐厅地址。

半个小时后付东海推门进入餐厅。

“你是决定好了？”他有些急切地从公文包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合同，神色看似平静。

贺云深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没有。”

显而易见的，付东海的面色变动。他很快按下心中不悦。“那你叫我来是有什么新的想谈的条件吗？”

“你们都没给我看合同，就让我决定，是不是太着急了？就这么担心景故知最后和你们解约？”贺云深很刻意地点了点自己的手机。

她的手机界面正显示着文娱榜的热搜内容。

经过前几次的交谈，付东海早就不把她当成，只知道保持初心没有城府的傻子看待。尤其是此时，这个人虽然面色淡淡，其实早就有了能制衡对方的把柄。到底怎么会有人认为她是个好拿捏的？

“这事情不归我管，我只管签署IP和编剧。”付东海避重就轻。

贺云深没有接话，拿过合同看了起来。璟宸逐渐不如青藤，确实有原因。都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有脸要求贺云深签十年合约，合约期间的所有作品版权归璟宸所有。难怪但凡是追璟宸旗下艺人的粉丝都要骂一嘴这个公司。

真是不负骂名。

贺云深放下合同，将青藤给的合同拿出来放在桌上。“你要不先看看青藤的条件？”

付东海赶来前刚被璟宸高层叫去谈话，心里憋着气，收到贺云深的信息还被那位高层看到，风尘仆仆赶来水都没喝一口，还被贺云深压制。情绪顿时全涌在脸上。

“贺云深你把我当猴耍？”

“不至于。”贺云深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拌饭，也没看付东海，“我只是很好奇，你们璟宸到底哪来那么大底气。不是很早就知道青藤的人也在联系我吗？不只是我，还有景故知。”

这倒是事实。当初璟宸高层让付东海亲自出马去劝说贺云深。他在查完贺云深的资料后，就觉得这事指定吃力不讨好，并不想接。于是就拖延了好一阵，等确定青藤的人和贺云深多次接触后，才前往片场。如果最终谈不下来，也有足够的借口。

第一次回璟宸汇报情况，付东海就搬出了青藤，希望璟宸的高层就让这件事这么算了。哪知道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他高谈阔论了一番，还觉得璟宸是当年娱乐圈内的最大最能一手遮天的娱乐公司。

说到底付东海也是个打工的，还能怎么样。

贺云深将勺子一转，金属勺子上倒映出付东海那张倦累怒意混杂的脸。

“我没想为难你。”贺云深抬眸，给出对方尊重，“只不过璟宸这样的态度，付先生你觉得，如果换做你，你会同意吗？何况，我又不是没得选。”

付东海哑然。

贺云深从口袋中掏出两张名片。其中一张是之前青藤那位人事总监的。另一张则是第一剧院某位总负责。她将名片恭敬地双手递给付东海。

“如果你也有选择呢？”

青藤人事总监的名片在上，付东海目光顿了顿。

青藤和璟宸这些年一直在互相抢人。付东海作为主管IP和编剧资源的能人，青藤一直想收编。麻烦的是璟宸方面盯得很紧，甚至出现过监控付东海手机的情况。

这件事引起过付东海的反感，但他当时要真的和璟宸撕破脸，就算背靠青藤结果也未必有那些艺人好。同时璟宸也开出诱人条件，付东海就没再动这个心思。

被璟宸拿捏了一次，似乎就是一辈子。

贺云深知道他必定犹豫，把名片放在了他刚才递过来的合同上，一并给推了回去。

“付先生，谢谢你这几天为我提出的考量。祝你用餐愉快，我给你点了点吃的，希望能合你胃口。”

贺云深起身，将青藤的合同拿在手里，背面朝外。她没有再戴口罩，在走出餐厅前注意到那个狗仔还蹲在那，开门的动作缓慢。在确保阳光折射在镜头上的光有偏移后，才快速钻进了早就叫好的出租车。

【K姐，接下来的事情麻烦你了。】

贺云深将早就编辑好的讯息发出。

很快，停在餐厅对面稍远位置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下来了人。

【有机会我们单独聊聊。】

手机震动，贺云深点开查看，是K姐发来的讯息。

——

霍彤萱是璟宸的高层之一，她平时并不和景故知联系，只有在涉及到景故知合约以及某些国际商务合作事项时，才会和她见面。

高级茶室单间内的窗帘被人随意拉上，留出适当的缝隙，让阳光照射到桌面上。

“怎么突然约我？想好了？”霍彤萱搅拌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红茶，掩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景故知倒也不觉得自己被轻视，霍彤萱向来如此。开口却忍不住拿她的呵欠做文章。“看你这样子，是不想和我续约咯？哎，怪不得出这些招呢。”

语气听着像是在撒娇，景故知坐在椅子上后背挺得笔直，公事公办的模样，怎么都让人觉得她和霍彤萱的关系并不好。

“你知道的，我不插手这些。”霍彤萱摘下墨镜，望向景故知的眼神中，添着几分失落。

景故知当初就是她签进璟宸的。霍彤萱一直很喜欢景故知，这种喜欢并不仅仅因为对方做出的成绩，让她如愿获得现在的位置。她对景故知是欣赏。这种欣赏，在长期的接触下，很自然地有了转变。

可惜……

喝了口咖啡让自己醒神，霍彤萱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几个男人还惦记着你当初不愿意把自己送上他们的床这件事。男人嘛，脑子、心眼和下边都小，做出这种事情来不奇怪。”

霍彤萱在她面前说话向来直白。许久未见，景故知都忘了她这个特制。进入包间前对自己的叮嘱差点失效。

“那你觉得我还有必要续约吗？”

“有啊。”霍彤萱抬手撑起自己的下巴，“不过你是想让我站在什么角度给你意见呢？”

如果是作为璟宸高层，霍彤萱怎么会愿意就这样放摇钱树走。如果是作为朋友，霍彤萱是希望景故知能谨慎行事的。毕竟现阶段对于璟宸来说，鱼死网破和压着他们底线先让自己获利，都是极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说到底，霍彤萱是商人。就算是作为朋友，她又能有多少真诚给景故知提意见。

“你还是我朋友吗？”提到这个问题，景故知长睫垂落。

曾经的霍彤萱，确实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过的。甚至在璟宸高层三番五次暗示景故知献身时，都是霍彤萱帮她挡下。不可置疑的，霍彤萱并不是个因为权势没了良心的人。可惜，长期处于这样的大染缸中，霍彤萱对权势的渴望，让她的良心也只剩下那么点。

霍彤萱看着景故知，良久，摇了摇头。“故知啊，你有32了吧，怎么还像是以前那样呢？该长大了，你在的，是娱乐圈，是最肮脏的名利场。直说吧，你是想续约吗？要求是什么？”

自从两人上次见面不欢而散后，景故知和她差不多有三年没见面了。中间霍彤萱不是没联系过景故知，都被景故知拒绝了见面。理由很统一，没有必要的工作联系，不需要霍总操心。

霍彤萱知道她的性子，勉强见面，结果只会是彼此都不愿意面对的难堪。

这次景故知主动约她，还是通过K姐，早已说明这场见面景故知会和她聊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只续一年。”景故知也不绕弯子。

霍彤萱笑了。“你觉得璟宸可能同意吗？让你的翅膀再硬一年，最后好让你走得轻巧？你当璟宸是慈善机构啊。还好，你提前找我了，要是你在璟宸的会议室中说出这样的话，还不知道那些男人怎么把更恶劣的手段用在你身上。你是傻子吗景故知？”

猜到霍彤萱会这么说，景故知还是意外她的直接。这人次次嘴上说着让她长大，怎么就自己面前，那么久了，她依旧是初始模样。越是这样，景故知越难以相信，当初霍彤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推到某个男人身边。明知道那个男人对她图谋不轨，明知道她强行拒绝后，会面临怎样可怖的困境。

若不是她那些年不眠不休积攒下来的人气和路人缘，那一次，景故知怕是真的要万劫不复。

可是证据都放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景故知挪开落在霍彤萱脸上的视线。“是吗？是我天真了。既然如此，那我想……”

“续约吧，我帮你争取，一年不可能，三年。三年后，我会让你轻松离开。”

霍彤萱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细烟。“建议我抽烟吗？”

“随你。”

知道景故知受不了烟味，霍彤萱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不至于让风吹到景故知的宽度，这才点燃了烟。

红色在烟头忽明忽暗，两人的沉默悄然在包间内蔓延。

等烟烧至尾端，霍彤萱才舍不得地将烟头按灭，忽而开口。“只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告诉我。”

景故知沉在过去的回忆中，听到她的声音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咖啡杯晃动。

霍彤萱看在眼里，眉心动了动。她走过去按住景故知的肩膀。“就你这样还养金丝雀呢。别到时候被金丝雀摆一道。”

景故知不适应她的触碰，扭动肩膀。“她不是这样的人。”

“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笃定。”霍彤萱见她如此，收回手，重新坐在她对面，“故知，如果我说当初我也不知情呢？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刚认识的人你都这样笃信她，我却得不到这样的信任吗？”

说着，霍彤萱语气自嘲，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是啊，你向来厌恶我为了那些权势不择手段。自从我搬进那间办公室，你对我就没有信任可言了吧。”

话题转的太快，倒是给了景故知调整情绪的时间。放在腿上的手包发出微微震动。景故知估摸着是贺云深的电话。

“都过去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往事她自己回忆就够了，景故知并不想听霍彤萱的任何辩解，也不想再继续合约的话题。“霍总，希望您金口玉言，三年，我会好好考虑，尽快给您答复。”

起身，戴好口罩和墨镜，景故知快步走出了包间。

霍彤萱看着被她迅速关上的门，眸色暗淡。她打开手机，再次翻阅在见到景故知之前，获得的关于贺云深的资料。说话的功夫，对方又给她发来了两张新照片。

照片内容分别是贺云深和付东海前后脚进入同一家餐厅。此外，还有两张截图。截图内容是微博上粉丝数量近百万的爆料博主发的新帖——疑似璟宸大IP及编剧总负责递合同贺云深。

博主的文字内容很详细，文案也是精心挑选过字眼，十分委婉却指明所谓的景故知包养贺云深是谣传，是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