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可小游戏里的房子已经加盖到了四层,他在第三层装修出一个书房,用琳琅满目的小摆件塞满了整个空间,正校准书桌位置时,身旁一直静静坐着的敕无祸动了。
光脑屏幕发出的光在漆黑的环境中尤为刺眼,凡可缓了一会儿才看清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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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粗加黑的字体像一道诅咒压在敕无祸头顶,他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屏幕产生微弱的闪烁,跟凡可愈发激烈的心跳逐渐同频。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努力了整晚的人才耗光所有力气,他撑起身子走回床边,安静的缩在被窝里继续沉睡。
凡可打着哈欠也去睡了,再睁眼时,早饭已经摆上了餐桌。
奶白色的羊肉汤里放了足量的胡椒粉,表皮酥脆的烧饼盛在竹条编织的篮子里依次叠好,等他走近,热气腾腾的香味早就顺着鼻腔钻进胃里,惹得肚子叫个不停。
“好喝!”凡可先舀了口羊汤暖胃,又徒手撕开一个烧饼扔进汤里泡着吃。
“确实不错。”敕无祸也很满意这家早餐店的味道,比前两日多吃了几口。
见他放下筷子,凡可才将下个阶段的治疗计划慢慢说给他听。
敕无祸异常沉默,连动作都少有,直到桌对面的凡可许久没有再开口。
“你的假期还有多久?”他突然问了个跟治疗毫不相关的问题。
“后天。”凡可没有去翻日历,他脱口而出。
“我的手术提到明天可以吗?”
凡可怔忡一瞬,随即点头应下:“好,我去跟医生说。”
听他答应,敕无祸心情好了不少。
吃过饭后两人靠在一起发呆,凡可提前琢磨着回剧组后的第一场戏,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昏昏欲睡的敕无祸。
“霍尔斯望向木头盒子里盛着的许多东西,有他打坏的棒球、断掉的钥匙绳、甚至干瘪的脐带......满满当当,他此时才深刻的意识到母爱一直存在。”
他轻声重复着剧本上的文字,却无法理解这种从未宣之于口的感情,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所以向来演不出亲情。
不过万幸,霍尔斯也一样,因为不曾感受过母爱,所以只要迷茫着、困惑着痛哭就好了。
没什么难的。
凡可又抬起头看着触手可及的敕无祸,像在确认这个男人在自己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
是爱人。
但不会相伴一生。
所以做不成亲人。
真是太遗憾了。
他这样想着,重新低下头,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包裹心脏,让他突然惧怕起离别。
将人送进手术室的那刻,凡可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他稍显踉跄地追了几步,最后停在紧闭的大门外,把一颗心煎熬得疼痛滚烫。
要不留下吧。
他独自劝慰着自己:我的工作其实也没有很重要。
我还能陪他多久呢?
留下吧留下吧。
但没等想见的人从那扇门走出来,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等许多年后,他还是要一个人生活下去。
所以不能改变,所以不能冒险。
他是个胆小鬼。
敕无祸醒来时,凡可已经趴在床边睡熟了,跟他向往过的烂俗电视剧里的亲密恋人们一样。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凡可的后颈,那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把他干燥的手掌濡湿。
“醒了?”凡可揉着眼睛坐起身,困顿的询问着。
“上来睡。”敕无祸让出一个身位,想抱抱他。
凡可点点头,从兜里取出一颗巧克力糖,撕开包装后递给敕无祸说:“甜的。”
刀口还在痛,精神也依旧萎靡,但糖确实很甜,醇香的外壳下裹微咸的威化,咬破后浓浓的巧克力酱糊了满嘴,一时半会儿咽不下去。
敕无祸觉得自己似乎嚼了半辈子,终于最后一丝甜味消失在口中,窝在怀里的凡可却早就撇下他先一步去会周公了。
歇了一会儿劳累过度的腮帮子,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被窝里有双乱踢的脚时不时踹在他腿上,不疼,却总打断他的思绪。
于是他侧身用大腿夹住凡可冰凉的脚,用体温慢慢暖着。
已经很晚了,天色褪去沁人心脾的亮白恢复成忧伤的灰蓝,他听凡可说过这种蓝调时刻最适合拍密度戏,那种能铺满整个画面的静谧蓝色稍纵即逝,他在《星与海的距离》里看到过。
的确很美。
彼时心动的人躺在此时自己的怀里,他觉得幸福极了。
从来没有人能像凡可一样让他这么在意过。
像在意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所以他开始依赖凡可,像从前只能依靠自己时一样。
他天然亲近着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本就应该’。
可缘分与基因共同注定了这份感情,这是独属于他的爱情。
谁都夺不走。
离天亮还有很久,他还有大把的时间窃喜;敕无祸弯起眼睛,在黑暗中默默笑着。
这一夜凡可睡得相当踏实,被魏宇的来电吵醒时,他都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身边躺着的敕无祸支起半个身子帮他去够不远处的光脑,不知抻到了哪里疼的直吸气。
“老实待着。”凡可打了个哈欠呛他,跟魏宇确认过出发时间后不紧不慢的开始收拾行李。
敕无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帮着装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凡可由他去,时不时将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小零食投喂给他。
“你好像在喂狗啊。”敕无祸边吃边感叹,手上撕包装袋的动作却不停:“不过狗不能吃巧克力。”他把刚拆开的巧克力软糖扔进嘴里,语气颇为自豪的说到。
凡可没搭理他,敕无祸独自吃了一会儿,回头发现那人正在无声的啃麻辣鸭翅,嘴都辣肿了也没说分他一包。
“好吃吗?”许久没吃辣的人馋到不行,伸手就要。
“嘶,你和狗都不能吃辣。”凡可把最后一口咽下肚补充道:“况且你都有巧克力了。”
行吧,敕无祸点点头,继续吃他的软糖,直到两人把能进嘴的全都吃光。
“我走了。”凡可拍掉手心上沾着的薯片渣子,‘嘭’的一把合上行李箱,十分潇洒。
敕无祸将他送到已经等在门口的飞行器上,跟来接人的魏宇打过招呼后,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里。
秋风又起,擦过他的脸颊时带来了熟悉的温度,敕无祸在枫树下的长椅上坐好,望着满树血红色的叶子出神。
再回神,敕勒川沉默的坐在长椅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