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充满着安抚她焦躁内心的魔力,好像时刻在告诉她:
“你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一次简单的对话,她就有了之后的名字。
她叫竹子。
或者说,她叫阿竹,因为院长喜欢这么叫她。
而“幸福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阿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最初她想的简单,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
但后来,她发现院长那双充满魔力的双眼下总是一团乌黑,也“不小心”撞见一些人与院长之间的争吵。
她觉得自己应该帮助院长。
但一切还没迎来转机,甚至她还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院长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宛若人间蒸发。
只有留下的一张字条上证明她存在过,上面写着一句“照顾好自己”。
A区福利院发生了大变故。
新上任的院长在短暂接任的时间里就对福利院进行了一场“大变革”。
留在福利院的孩子们在潜移默化中分成了两派:拥护和反对。
阿竹是后者。
她只一心一意想知道她的院长去了哪里。
“亲爱的,我知道你们爱的院长去了哪里。”
那个长相一般但喜欢在脸上涂脂抹粉的男人摸着手上的指环,如是说道。
“但是,我只能一个一个告诉你们。”
他们信了,阿竹也信了。
她和他们一样太过急切于见到他们爱的院长,以至于在这种时候失去了对危险的觉察能力。
阿竹甚至忽视了,那个男人嘴角勾起的饱含恶意的笑。
他先带走了一个。
一天,三天,七天,十五天,一个月。
那个被带走的孩子都没有回来。
“你把她带去哪里了?”
“她啊,被领养了。”
“…为什么?”
“亲爱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福利院的任务,不是吗?”
在一个夜晚,她噩梦缠身。
惊醒后,她借着月光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壁钟。
咽了口唾沫,她蹑手蹑脚起身,躲着“巡逻”实际睡着了的工作人员,想要溜进院长办公室。
但不幸,那个自大的男人上了锁。
而她还在摆弄着锁孔时,一个巨大的身影早已笼罩在她身后。
“亲爱的,这么晚了,你在这是要做什么呢?”
他这个男人总是喜欢以一副看似亲昵的口气来恶心人。
但此刻他的叫唤,只让阿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毫不犹豫,开始逃跑。
但是魔鬼穷追不舍。
在被逼到山穷水尽之时,那个男人将她按在地上。
像被天敌咬住后颈的猎物一般,她在这时只能害怕地发抖,甚至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你就那么想知道你那亲爱的院长去了哪吗?"
他露出笑来,阿竹却好像看见了其中密密麻麻的獠牙。
他的眼睛中洋溢着对弱小的她的掌控欲和毁灭欲。
不详的预感开始从冰冷的地面爬上她的后背,延伸到四肢。
——他会说出什么话......不能让他说......
"你最亲爱的院长早就死了。"
她没阻止成功。
那个男人讲得如此轻飘飘,就好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就好像以前她曾见过的,那些人假意施舍,却在下一刻装作不小心弄掉的食物一样。
欺负她,毁掉她,太容易了。
理智的弦断了。
后来那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再次清醒时,是满地狼藉。
高声尖叫毫发无伤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的捂着脸的男孩,握着碎瓷片的她自己,还有从男孩指缝中不断渗出、从她手指间往下滴落、染红了男人裤脚的红色的血。
明晃晃的,很刺眼。
但她忽的很难过。
——怎么才碰到裤脚呢?
在这件事之后,她被抛弃了。
但那个男人为了维持自己表面的好名声,没有彻底当甩手掌柜。
只不过明面上,留了一席之地给她。
狗都不如的位置。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她见到了黎羽。
被洒了一身汤料后,她拿着偷来的面包坐到了角落。
身上的汗味与汤的味道混在一起,加之许久未沐浴,她现在这副模样,可谓比野人更甚。
散发出的味道,甚至连院里养的狗都嗤之以鼻。
还在狼吞虎咽时,余光里出现了一双小皮鞋。
光泽闪亮,只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
但她不在乎,所以在解决完手里的面包后,才抬眼看他。
是一个模样过于精致的小孩。
甚至比那个男人最喜欢的"狗腿"还要漂亮。
"你是哪家小姐,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语气不善,带着赶客的意味。
她对这些来福利院穿着华贵的人没什么好感,因为每次他们一来,和她熟识的人,就会一个个被领走,消息全无。
她不是没听过一些传闻。
正因如此,她才想着撇清关系。
那小孩却是没搭理她,环顾了一番四周,做派已有些小大人的模样,转而问她:"你想出去吗?"
他的发问令阿竹发出了巨大的笑声,肆无忌惮,好像在听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她伸手一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就凭你?"
他没答,而是伸手递给她一张名片,这些举动由一个小孩做出实在是过于滑稽,但阿竹在看到上面的字后却是不敢笑了。
——这个小孩,是叶家的......
就听得那个小孩开口问她:"如果外面的世界是一个更大的牢笼,你还想出去吗?"
"想!"
这回她答得急切,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肯定滑稽得可笑。
但她从来不在意面子这种东西,她需要的是出去。
——如果断桥只剩下一根岌岌可危将断未断的绳,就算下面是深渊,我也会爬过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也或许是他看到了她的决心,于是那小孩开了口:"那请你将一切做到最好。"
离开前,他告诉她:"我叫黎羽。"
—
之后?
她自然是按他所说的去做,而这样的前提是,那个男人不再敢对她做什么了。
至少过了一段平稳日子。
而这样的结局,不过就是她从一个牢笼里来到了另一个牢笼。
她自此获得了一个新身份:林家常年不在本地的大小姐,林佑箬。
回想起她和养父母的初见,本就是一个交易。
"你各方面都很优秀啊......"
"不过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其实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她的名字是林若。我们需要的是一个......"
琐话无数,就差没把"挡箭牌"几个字说出来了。
"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呢?"
许久之后,才听到他们这么问。
"竹子?这名字取得还真是......哈哈哈哈真不好意思,失礼了,那干脆你以后就叫'林佑箬'好了。刚好,名字也吉利,也有'竹子'。"
她的裙子被抓皱,但她脸上笑容灿烂:"谢谢爸爸妈妈。"
—
林佑箬喝了口茶,却听到了敲门声。
她看到黎羽投来的目光,点头许可后,由黎羽打开了门。
外面的男人见到是黎羽后,愣了一秒,便调整好情绪,向他们开口:"有人找。"
"谁?"
林佑箬问了一声。
那男人目光落在了黎羽身上,其他人便明白了。
林佑箬走向门口,冲黎羽皮笑肉不笑道:"你可真是招惹了一位麻烦精。"
话毕,自然地挽上黎羽的胳膊:"走吧,让我们出去看看,你的小女朋友又搞什么动静。"
于是诗安好不容易找到黎羽所在地,看见的便是两人"亲热"地走出来的场景。
她眼皮跳了跳,立刻伸手指向林佑箬,也不冲着黎羽,冲着他身旁的女人喊道:
"你,究竟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见那女人笑得无所顾忌,诗安便冲上前去将两人拉开。
这女人也一副柔弱之姿,被扒拉开后顺势跌入一旁站着的男人怀中。
诗安挽回黎羽的手在此刻僵硬了一下,却没影响她下一刻的"胡搅蛮缠":
"你难道不知道本小姐在哪你就该在哪吗,乱跑什么?"
声音带着些无理地质问,但听上去只让人觉得是在撒娇。
"哎哟,其实他来找我也不过是做些交易。"
"什么交易?"
诗安这才正眼看向她。
她这道这个人,黎羽给过的资料里有,林家的大小姐,林佑箬。
只是常年不在本地,名字取得匪夷所思,看表面似乎二小姐林若更受宠。
她不是没怀疑过黎羽给她展现的资料的真实性。
只是比起质疑自己的队友,她更应该做的是一致对外。
这是《匿名游戏》教会她的。
林佑箬笑得花枝乱颤,略显娇羞地倚在她身边那男人身上:"当然是和小姐有关的交易啊。少爷他心里可惦记着小姐你呢。"
诗安不是很相信,只是身旁的黎羽也没有要解释的感觉。
她瞥了眼黎羽,后者仍是一副客气有礼的微笑脸,只是散发出来的气息总有些魂不守舍。
——猪队友,关键时候掉链子!
"是饰品吗?"
"嗯哼。"
"那我们不需要了。"
诗安打算结束话题,却听得那个女人多嘴说道:"少爷似乎很感兴趣呢。只是可惜,少爷今天用不了钱......"
林佑箬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惋惜的神情。
诗安转头向黎羽求证,后者才如梦初醒般,向她点了点头。
见他肯定了,那她也懒得再废话了。
直言:"用我账号。"
没等停歇,她紧接着说了一串数字。
顿时,全场无声。
(第二场中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