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李叔在叶家门外迎接两人的归来。
同诗安与他初见时那样,已是日落时分。
在搭上黎羽伸出的手后,诗安忽然发觉这样的举动似乎已经成为机械记忆了。
似乎只要他一伸手,她就会自觉地递上去。
——比起把自己当成听话的宠物,我还是更倾向于黎羽本身做的目的就是这样。
她暗中给自己找了个解释。
之后几日,生活好像回归了正轨。
黎羽依旧在各家之间来回转,或许是因为当时和诗安在凯利来弄出的动静不小,那些对他有意思的似乎抱着报复的心理,有意无意地将黎羽"滞留"。
这便导致很多时候两人无法正常接头。
而诗安这边,则从原先“百无聊赖”地待在叶家中,变成报了A区礼仪堂的名准备“上学”。
鉴于她总是在叶家乱跑闯出祸端,且让自己最亲爱的儿子变得越来越不听话,顾岑妍巴不得早点把她送走。
只是她最近为其他事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实在是抽不开身置办。
所以暂时只能加强对她的监管。
这样的好处还算明显。
至少凌晨的时候诗安是溜不出房间了。
表面上看确实波澜无惊。
没有惹是生非的诗安,循规蹈矩的黎羽,依旧恪守本分的李叔,和仍然烦人欲望强烈的黎夕。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至少这几日,顾岑妍在叶家里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是这么想的。
她坐在位置上,翻阅着最新的商业资讯。
旁边禀告讯息的人嘴一闭上,她便"啪"的一声将书合上,将相关的资料一股脑塞进那人怀里:
"行了,下去吧,顺便把这些拿去给黎夕。"
"是。"
人一离开,她便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心情颇有些郁闷,她一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边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放在里边的电子烟。
烟雾缭绕,夹杂着又一声喟叹。
顾岑妍视线在桌面上流连,最终将其中一块相框压下,盖在了桌面。
又尝了一口后,她将烟斗点向桌面上的另一块相框,恰好指在里面的一个男孩头上。
面容精致和灿烂的笑颜被遮挡完全。
却是听得上方传来顾岑妍的声音:"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背向后靠,她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绪随那烟雾飘升,最后四散。
烟被搁置在了桌上,一只手从旁侧接过,熄灭了那余烟。
并在一旁放上了切好的水果盘。
来人望着阖眼的顾岑妍,嘴边荡起了宠溺的笑,在试图伸手抚摸对方的脸颊时,动作因看到桌上的相框而截止。
"你可真是......"
笑意更甚。
只是这幸福有些短暂,在他掀开那盖着的相框后,这幸福就消失了。
最终,他离开了,脚步轻轻。
来时带了一样东西,离开时却什么也没带走。
于是顾岑妍小憩醒来,看到的便是桌上新添的水果,以及立起摆放的两块相框。
大家,都很幸福。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
科学纪年5月12日。
A区市区。
西山外礼仪堂。
身着一袭品质上乘正装的女子以极标准的礼仪伫立在大堂正门外,迎接又一个新祖宗的到来。
在正式见面前,她自认为自己对这位祖宗了解得足够多了。
只是比起明面上的听起来就不太正常的名号,她更担心的是这位祖宗本身——
毕竟让疯丫头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举手投足颇有气质的大小姐......
这还是陈滟当上堂主后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为难的问题。
倒不是她不相信自己,她只是在耳闻了凯利来与诗安相关的情况后对这位祖宗失去了信心。
——感觉是个难伺候的主。
陈滟默默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眼镜。
想着曹操曹操便到了。
她急忙收拾思绪,以最佳状态迎接这位从郊区远道而来的......叶家的那位小姐。
她看着线型流畅的黑色车辆停稳,从上面先下来了一位银发老者。
陈滟很熟悉他,李叔。
之前她被邀请去叶家时就是他来接待的。
两人点头便当作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李叔走到车的另一边,一手挡在上方,一手为那里边的人拉开了车门。
陈滟识相地跟上去,接住了里边那人伸出的手。
手白而细,腕处绑着一条穿过一枚戒指的绷带。
视线顺着往上,手臂、露出的脖子,都缠满了白色的绷带。
暴露在外的皮肤很是白皙。
第一眼应该是让人想到病态、羸弱。
看上去缠了满身的绷带更让此人生出些许诡异。
本该如此。
但在陈滟与她对视后,便有些吃惊。
意识到不妥后陈滟连忙将头低下。
好在,诗安也没有多为难她。
她牵着诗安下车后,听完李叔的嘱咐,目送着黑色汽车尾影消失,盘子就此接下了。
"就以少爷的标准来培训好了。"
甲方是这么说的。
陈滟深知其中不合理,但要求出来了,硬着头皮也得照做。
她清了清嗓子,对诗安露出一个微笑:"请小姐随我往这边走。"
手臂顺势而出,只是不弯腰,姿态不下沉,气质沉着且大方,仅仅一个举动,就将落落大方展现的淋漓尽致。
西山外礼仪堂便是这样的。
它所教授的不是让人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它只是在以一种更为赏心悦目的方式,让那些外人看看这些少爷小姐所展现出来让世人所想见的。
知书达礼,可不是一个贬义词。
所以表面上,A区人高高在上,也不无原因。
诗安沉默地跟上她。
一路上听的都是些关于西山外的来历介绍,再不然就是偶然遇见一些"教师"时谈上她或他过去的丰功伟绩,再其他的,就是一些家长里短,譬如"小姐,您有什么忌口"什么的。
——很奇怪。
诗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路,最终下了这样的结论。
除了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学员外,在她旁边带路的这个女人也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身处西山外应当遵守的规矩。
她原先以为是请老师到叶家培训的,毕竟李叔曾想她逛府邸时介绍过相应的房间以及培训她的老师。
现在看来是大换血了。
得知这个情况还是刚刚在车上李叔直说的,毕竟叶家那群人开始对她设防了,而早在出来,李叔又是个喜欢打哑谜的,问牛说马,让人听了就烦躁。
——算了。
"原先去过叶家的那位,去哪了?"
"小姐您不必担心,因为叶家重新调整了培训您的标准,我重新为您进行了新的规划。"
诗安忽的生出股不详的预感。
陈滟却是到路旁的一个柜台里指纹解锁噼里啪啦输入了一堆数字。
于是诗安就看到了上面有关自己的信息。
"小姐,冒昧请问,您之前在福利院生活时辅导您的礼仪老师是西山外的哪一位呢?"
"我没有接受过培训。"
"是因为您在进入福利院后不过几天就被叶南月小姐领养了,所以恰好错过了......"
诗安闻言打断了她的话,眉毛上挑,有些不满:"你的问题很奇怪。"
陈滟回过神来忙道歉,轻声解释道:"小姐,很抱歉失礼了。是因为那时我曾被委派过前去福利院担任礼仪指导老师,如果小姐也在,我应当是有印象的......"
诗安直勾勾地盯着她,后者察觉这越解释越奇怪便只好住了嘴,转向介绍相关的规划。
保留疑虑的诗安在听到"以黎羽为标准"几个字后感觉更加不好了。
甚至不用多想,她就知道叶家给她加了地狱难度。
一回想起黎羽举手投足都极尽"标准化"的模样,诗安就已经预测到自己这一周过不太好。
——叶南月,这次我站你这边。
礼仪什么的,最烦了!
陈滟看着诗安面色逐渐阴沉,自以为她是因刚才自己失言生了气,思索后向她开口:
"小姐,请允许我再一次为我刚刚的失言致歉,我没有恶意的......"
诗安听此,狐疑地看向她:"......你是A区人吗?"
"啊......这可不能告诉小姐......"
诗安清嗤了一声,没再搭理她,心底里却是因她的嘴脸切换得太快而怨怼了几句。
只是生活在一个地方,每个人都有生活在此的独特方式。
可惜现在的她还没能领悟这样的道理。
陈滟看着她的背影,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姑娘,被保护得很好。
因为她们对视时,陈滟看到的是一双充满生机的眼睛。
——和黎羽少爷就像两个极端。
她听过些闲言碎语,也对一些流言有些猜测。
只是她更倾向于自己的本职,不太愿意惹出什么是非。
她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重新向诗安走去。
引着她来到一处房间。
其实陈滟也有些私心。
她其实也想看看,这个疯丫头有什么能耐。
—
推开雕花精美的大门,诗安就一眼看到了坐在正中央品茶的女孩。
全身上下都经过了精心设计,没有太多冗杂的修饰,但能把蝴蝶结和蕾丝边搭配得精致契合毫不夸张的,除了林家的那些侍女外,就只有林家的二小姐——林若。
那精致的洋娃娃甚至没有抬眼看向诗安和陈滟来的方向,只是自顾自地饮茶,动作是达到完美的赏心悦目。
诗安转头看向陈滟,后者便摆出标准化的微笑,向她解释:
"由于林小姐也要求进行相关规划培训,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小姐您可能会和林小姐一起相处。"
——明显就是故意的。
诗安倒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遇见了那群千金中最棘手的。
无他,只是在她研究了黎羽给予她的那些资料后她发现了几个事实:
一、黎羽和大多数千金之间属于互相交易的合作关系;
二、不少千金对黎羽的情绪更多是占有欲作祟;
三、极少千金是真正对黎羽动心并且死缠烂打的。
而林家二小姐,她眼前的林若,就属于第三种,最为难缠的。
就听那边的林小姐开了口:"实不相瞒,我进行这个规划已有十几日了。时长上算我应当算你的师姐。"
她站起身,朝诗安走来,最终以堪比公主的姿态向她伸出了手,浅笑盈盈:
"师妹,请多指教。"
诗安定定看着眼前这手几秒,脑中思索着"该不该以骄横"的姿态去回应。
最终她选择握了上去,只是嘴上说着:
"本小姐勉强给你这个机会。"
——修罗场,好烦。
她的话让在场的皆是一愣。
诗安也在话音落下后懒洋洋地松了手,装出碰了什么脏东西,甩了甩手。
林若显然没受过这样的对待,面上一阵羞红。
几乎就要忍不住跺着脚离去。
但奈何要维持表面的庄重,只得略显僵硬地返回位置。
陈滟故作推眼镜,实际上是掩饰勾起的嘴角。
——接下来的日子,有趣了。
—
之后诗安在西山外的几日,明面上倒都没什么荒谬的事发生。
或许是因为林若本人虽说娇养惯了,但也不至于跋扈到毫无修养,做不出那些影响自己名声的事。
也或许是其他千金大多都是好奇大于讨厌。
总之诗安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