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改变?
诗安看着那空缺的位置,忽的觉得严辛的发问很好笑。
——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做呢?
你不是已经做了改变吗?
"严院长。"
诗安开了口,语气淡淡,夹着些许刚哭完特有的哑音,"你所做的就是这个吗?"
她伸手指向那个空缺的位置,扭头看向严辛。
后者被她眼中愤怒的情绪所淹没,愣了许久,没开口。
"您所做的......"
诗安将手掌摊开,转了个身,顺势伸展双手,就像在展示自己的得意画作的艺术家。
她的裙摆飞舞,但这幅场景并不美丽。
震慑人心。
"这些。"
她停下脚步,转而一步步向严辛逼近。
诗安嘴上质问未停: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结局了。"
"那么多人。"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用生命告诉你事实和真相。"
"你所做的是什么?"
"就是提前留好他们的位置最好摆个灵堂?"
严辛没有后退,是诗安停在了她面前。
后者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难看至极像是要哭出来的笑容:
"您怎么好意思来问我'怎么改变'?"
严辛闭上眼,避开了对方如炬的视线。
沉默像烟雾一样在二者之间弥散,严辛恍惚间好像又听见了记忆中的声音。
代表时间的钟摆声。
她最终没有辩驳。
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诗安后,留下一句公事公办的口令:"十分钟后,有人会带你去禁闭室。D100号,你将在那里度过在A区的最后几天。"
话音落下,严辛转身就要离开。
但裙子拦住了她的脚步。
拉扯感,像很久以前......
他们留住她时的样子。
"那她怎么办?你要把她送回那不负责的......"
"这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你也看到他们假惺惺的表现了!你难道不知道?"
严辛的手缓缓抓住她裙摆的中上部分,身体却是依旧没有转过来面向诗安。
她似乎又变回了原先那副模样。
公事公办的。
不近人情的。
"除此之外,福利院还会支付他们相应的赔偿金。"
诗安怔住了,好像突然间就想明白了,但没有时间让她去愧疚。
更多的,无法预测的未知让她害怕。
"那闻未来呢?你能保证他们不对她......"
"嘶拉"
严辛将她的裙子撕毁,没再施舍给诗安一个眼神。
就此离去。
诗安则是呆站在原地,手上拿着那碎布,看着严辛愈走愈远。
无法遏制的,泪水夺眶而出。
女孩这次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难过。
悲伤。
究竟是在为她可怜的朋友,还是难做的院长,又或许是无能为力的她自己?
A区。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看不见闻未来的全尸。
—
"你说什么?她死了?"
"大小姐,您听力可能不太好,我说的是......"
"你给我解释清楚,究竟是谁?"
叶南月冲着手机怒吼,颇有些烦躁地一把撩起自己的头发。
她的手臂就这样一字型地搭在沙发顶上。
坐姿格外豪迈。
而李叔对此似乎是喜闻乐见了,端上茶水后就静悄悄地退下。
却没曾想在转角见到了一个人。
瞬间低头轻声道:"少爷。"
此刻的他是病愈不久。
动用了不少资源也请了顶级的医生,但为的却不是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救活,而是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理由——不能留疤。
照理来说调理得不错了,但这模样精致的少年依旧显得面色苍白,看上去就好像站着也费力。
是令人心疼的时候。
但李叔并没有理由将探寻的目光放在自家主子脸上。
更何况,这是位最厌恶别人同情他的主。
"你可以走了。"
黎羽留下了一句话。
李叔自然是知趣地离开了。
黎羽将目光落在坐着大摇大摆不知和谁打电话的叶南月身上。
换作平常,他是不屑于将目光滞留在她身上许久的。
但这次不一样。
他猜出了让她着急的对象是谁。
那个同样让他抓心挠肝的人。
——她怎么样了?
"她朋友?"
就听见叶南月诧异地反复确认着。
黎羽没心思去揣度叶南月那副疑惑背后动的什么心思,但就现在她的表现来看,这不是她的手笔。
对于诗安而言,能称得上朋友的......
黎羽抿了抿唇。
随后在叶南月挂了电话起身的瞬间,他故作无意地走进去,截住了对方的步子。
忽略掉叶南月因为愧疚有些闪躲的眼神,黎羽先发制人:
"您准备出去吗?"
—
说心里话,叶南月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弟弟。
所以近段时间,也不知是叶南月"有意避开"这一举动实在成功,她几乎没怎么碰上过黎羽。
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叶南月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没想到最应该出击的人在原地打转了许久,却还是比对方慢了一步。
所以当黎羽出现在她面前时,叶南月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的。
以及当目光落在黎羽脖子上时回想起的那一幕......
叶南月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您准备出去吗?"
她就听见黎羽这么开口。
礼貌而疏离的,但询问的内容,却好像带着些许挽留的亲切。
照理来说是很奇怪的。
但莫名的,对于叶南月而言就像是被抚平了棱角的软毛。
"呃,嗯。"
叶南月只能含糊其辞。
她忽的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了解黎羽了,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像在诗安面前那样做自己。
他们之间好像一直都很生分。
所以连带着叶南月在黎羽面前也变得拘谨了。
"您要去哪呢?"
对方继续开了口。
叶南月却突然犯了难,不知该怎么回应。
——能说吗?假如告诉了他能过去吗?师安会怎么想?分开了还有必要见面吗?不是,最关键的是......
叶南月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地攀上她那头短发。
一连串的疑问引得她心生烦躁。
"姐姐,我能知道吗?"
这一声"姐姐"宛如忽然坠落的炸弹,将一切生灵炸平。
叶南月几乎没过脑便应下了:"能。"
话一出口,她却立马就后悔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挽救。
却是黎羽不疾不徐地经过她坐到她原先的位置旁,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她就看着这一切缓缓发生,话语就这么像倒出的茶水一样从黎羽的唇中流淌出来:"您要去见诗安小姐。"
陈述句。
叶南月的脑子忽的一阵嗡鸣。
她竟然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以至于忘记自己的弟弟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处于他的观察之中,步步走入他下的棋局中。
忽的,手腕一紧,是黎羽拉着让她坐下。
力道不大,但无端有一种逼迫的味道。
叶南月甫一坐下,便有一只修长的手将茶盏推到她跟前。
"我想见她。"
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好似带些乞求。
"可是......"
叶南月耳根一软,一时没想好拿什么理由回应。
黎羽却像是那歌唱引诱的塞壬,给她找好了不能去的原因:
"姐姐,你不合适。"
"你刚送走她,没多久又去见她......"
不用多说,叶南月已经明白了。
转头看向黎羽,对方背靠着沙发悠闲地喝着茶。
"你已经想好了?"
"姐姐,"黎羽勾起一个笑来,"方法总比困难多。"
叶南月没再说话,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允许了。
—
A区福利院。
闻未来房间内。
一行人分散四处,做着院长安排下来的工作。
轮椅被推走,床上、椅子上的物品全部被清空。
原先移动着吵嚷嚷的小机器人也被拔了电池,带走了。
以及角落里垒起的纸箱子——
没有人好奇它里面装的是什么。
胶带"嘶啦"一扯,再一贴。
随后在由人一个个搬走,秩序井然的,沉默无言的。
关于B36号的记忆就此尘封。
A25号是负责检查工作的。
她看着他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当时同诗安解释的场景,脸颊火烧火燎的,却不是因为恨,而是......
羞愧?
她摇了摇头。
确认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A25号转身拉开了自己刚刚有意挡住的抽屉。
里边放着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看样子用了很久了,物主也经常翻阅。
书页泛黄,边角翘了起来。
她自诩是一个对除了目标和A10号都没什么兴趣的人,此刻拿起那笔记本却产生了想要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
A25号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好他们还没有回来,便翻开了第一页。
入目便是一句话:"如果你就像你的名字那样就好了。"
她的心凝滞了片刻。
因为她无法很好的形容此刻看到这句话的心情。
好像......
"很像一本早就写好的遗书。"
"对。"
A25号直觉没错,便应下了。
却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了个人。
扭头看去,是鬼魅一般的A1号。
她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A1,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回头后不久。"
他静静地看着A25号的举动,站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有要抢夺的意思。
——也许他只是没有兴趣。
"我记得院长安排的收拾人员里没有你。"
A1不置可否,转而反问她:"院长有吩咐你们检查B36的遗物吗?"
"有。"
A25号说了谎。
程宇看得出来,只是拆穿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院长无所谓这些小事。
但......
"那你就好好检查吧。"
说罢,像是特意嘱咐般,A1留下了这么一句。
A25号直觉怪异,对方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路过。
那他要去哪?
除了B36号,还有谁的事需要特别分派人手?
诗安被院长拉走的那一幕在眼前重现。
她好像再次看见了那双眸子。
于是她赶忙问道:"院长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A1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
"我和你换。"
她继续说道,语气坚定,好像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任务,甚至有底气,比他做得更好。
"可以。"
A1没有拒绝,他抬手指向走廊尽头,"带她去禁闭室。"
—
诗安仍是瘫坐在地上,似是无力起身。
即使眼前的光亮被忽然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