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宽阔平整。走了一天多自然形成的崎岖道路后，再次踩上呆板无聊的人造建筑，平稳得令人感动。文明还是很重要的，卡尔想。
几次转向，下了大约三层楼的高度，汉克忽然停步警戒。前方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汉克示意后面两人靠墙停步，自己压低身体，小心地探头越过拐角。
层间通道之外，竟然也有光线。不如外界明亮，应当是火把或者油灯一类的照明工具。出口处竖着一个木牌，光线照亮的地面上，几只大小不一的金属右手，像活物似的来回爬行。
汉克心里发紧。又是炼金魔偶，他讨厌炼金魔偶，不止是因为乡亲在面前被劈成两半留下的心理阴影，更是因为它们不像野兽一样会珍惜生命知难而退，而是不畏死伤，不知疼痛。
不过，只有右手部分的炼金魔偶是怎么回事？虽然看着瘆人，但这个形状很难快速爬行，也缺乏杀伤力。
“老爷，”汉克压低声音问，“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卡尔从汉克背后望过去，越过他往前走。
“老爷？”
卡尔摇头。他觉得没关系，因为木牌上写着“机械义手 2-20金币”。
汉克咬牙，坚持走在卡尔前面。
那些金属手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爬来爬去。三人走出通道，在路旁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个头十分矮小，不及十岁儿童，但却长了张成年女人的脸，还有个硕大的鹰钩鼻。她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小物件，腰部以下埋在一大堆铁灰色金属中间。
女人头也不抬，一边用细长铁签戳手里的物体，一边道：“本地下城特供机械右手，功能多样，物美价廉，适应各种族尺寸，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她的声音也是成年女人，语气冷漠敷衍。
汉克：“……”竟然是卖东西的。
卡尔走到她面前，指尖冒出火焰组成字符：“修匠侏儒，奇械师？”
女人抬头：“没错。你呢？长身人哑巴法师？”
汉克犹豫要不要对她的不敬表示抗议。虽然卡尔不像会在意的样子，但一个有上进心的佣兵应该自觉维护主家的荣誉。
卡尔指尖继续冒出字：“机械手有什么功能？怎么用？”
女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她有一双大得过分的绿眼睛，瞪大时像只大头蜻蜓：“你要买？”她腰部以下的大堆金属豁然展开，竟是十条尖锐的足和一根蝎尾般的尖钩，将她矮小的身体撑得比卡尔还高。
汉克下意识地握住剑，但对话的两人都没注意他。
女人激动道：“总算有个识货的了！这座地下城动不动就要砍手，买个义手预备着绝对不亏！长身人标准尺寸我做得最多，看在你们学院让我进来的面子上，学院风法师五折优惠，普通款一个金币，魔武士款五个金币，法师款十个金币！普通款能够像普通人手一样自由动作；魔武士款更加结实，强化了导魔性能，还可以添附力量增强与魔力增强插件；法师款支持来料定作，可以定制各种功能哦~法师只要用精神力就能操作，跟炼金魔偶差不多。其他款式只要把接口插进断臂，与神经相连，就能自如操纵了，很简单吧？”
女人拿起一只机械手示意，接口可以套在断臂上，中间竖着两根寒光闪烁的长针。
汉克惊恐地看着她。不会是要把针扎进断臂里吧？
卡尔在空中写道：“我对你的代步机械更感兴趣。”
女人尖锐地大笑：“有眼力！”十条步足一弯一弹，她顿时跃出五米开外，在石头地砖上凿出浅浅的白痕，又从垂直的墙面上快速而平稳地爬回来。“现在我已经能做到在垂直表面上如履平地！下一步我打算攻克倒立悬挂攀爬难关！”
卡尔写道：“可以再造一个我能用的吗？”
女人上下打量他：“你可以把下半身砍了吗？”
汉克：“……”他这剑到底要不要拔？
卡尔：“机械手可以用精神力操作，这个应当也可以。”
女人“啧”了一声：“一点儿幽默也不懂。造是可以造，但很贵，需要时间，而且材料不够。”
卡尔：“雇佣你入队，多少钱？”
“哈？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就想雇佣我？”
“你识字，”卡尔放大了字体，“我需要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噎住：“我们侏儒的名字很多，你们叫我砾金就行。如果我入队，就不方便卖机械义肢了，这部分损失要算进佣金里。一共……呃……40个金币吧，先付一半。”
卡尔：“我叫卡尔。能便宜点吗？”
砾金：“不能。”
卡尔掏出钱袋，数出20个金币。
砾金：“……行，够干脆，我喜欢。”
汉克几乎掩饰不住眼红。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可疑生物，佣金竟然是他们兄弟俩的十倍。按照帝国法律，类人生物不算人，无权持有任何财产，第一个成功捕捉它们并能证明自己控制能力的人都可以将它们当做自己的财产。卡尔竟然把它当做平等的生物来对话，还要付给它佣金。
但他看到那锋利的十条步足和一根尾刺，不得不承认对方可能确实值这个价钱。不说别的，之前的战斗中如果有她这样的跳跃能力，能减少很多危险。而且，他们实在需要一个既识字还会说话的生物帮忙沟通。
况且，听它的意思，是法师学院允许它进来的？它早就见过法师学院的人，却没有人捉拿它，反而允许它在地下城做生意。这……不是汉克有资格发表意见的事，他告诉自己住脑。
地上的机械手窸窸窣窣向砾金爬去，或者顺着她的十条腿爬上去，或者一跃而起，趴在金属脊背上。一眼看去，她像是一只巨大的金属蝎子，背着无数只小蝎子。
砾金爬向汉克：“这是你雇的佣兵？”
汉克强忍住没有后退，握拳敲击左胸行礼：“您好，女士，我叫汉克。这是我弟弟，库克。”
砾金点点头，绕着二人爬行一圈：“你们那是什么破装备，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