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如此说后,风栖野就不在多问,她总有自己的道理,自己照做就是。
又等了一柱香,酒菜才上来,姜昭招呼二人坐下。
三人边吃边闲谈着天,董佩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正想举起来喝,风栖野就将她的手压下,“你身子不好,不可饮酒。”
董佩兰轻轻推开她的手,“一杯而已,不打紧的。”
“一杯也不行,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
风栖野说得严肃,姜昭有些奇怪,她可从未对佩兰说过这样重的话,今日她们来时,也没有讲过话,二人像是在闹矛盾。
“我是医师,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你不用担心。”说着抬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风栖野冷冷看着她,似在发火的边缘,但顾及姜昭在场,忍着没有发作。
之后饭桌上没了轻松的氛围,即便姜昭有意调节气氛,也无济于事。
一顿饭吃完,董佩兰酒意上头,有些发晕,走路歪歪斜斜的,风栖野及时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走到自己马车前,姜昭看风栖野唇线紧抿,好像要发火的样子,而董佩兰醉倒在她怀里,浅浅皱着眉,似乎有些难受。
“你和佩兰姐姐吵架了?”
“没有。”风栖野声音冷硬。
“你们有什么矛盾好好解决,莫要置气,今日佩兰姐姐喝多了,你好好照顾她。”
“一杯也算多?不能喝酒还偏要去喝。”风栖野声音依旧绷着,“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
说完和姜昭告别,扶着董佩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坐到马车上,董佩兰双眼紧闭,很是难受的样子。
风栖野无奈,只能继续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此地离风家府邸有些距离,风栖野吩咐马夫,将车赶得平稳一些,免得董佩兰难受。
回到风府,董佩兰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风栖野轻手轻脚将她抱起,一旁的婢女很有眼力见地替她们打伞,遮住落下的雪花。
“打过去些,莫要让雪落到佩兰身上。”风栖野小声嘱咐,生怕惊扰了怀中之人。
一路稳稳将董佩兰抱到房间,轻柔地放到床上,正想拉被给她盖上,董佩兰却伸手轻轻抓住她的衣角。
风栖野低头看去,董佩兰不知何时醒来,此时微垂着眼,没有看她。
因喝了些酒,她脸颊微红,垂着的眸子显得湿漉又可怜。
风栖野心中一软,这些天因她疏远自己的气一下子全散了,“冬日天冷,先盖上被子。”
董佩兰缓缓点头,手却没有放开。
风栖野放柔声音,耐心地问:“怎么啦?”
董佩兰这才抬眼看她,眼神更加湿润,开口的声音夹杂些委屈,“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董佩兰之前从不饮酒,今日一杯下去,就有些醉了,脑子昏沉,一直想着这几日风栖野的冷淡和疏远,忍不住开口询问。
风栖野直视她委屈的眼神,没有否认,“对,我在生气。”
董佩兰眉头微皱,更用力抓紧她的衣角,却不敢扯着,让她感受到,低声说:“不要生气了。”
不要不理她。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吗?”风栖野直直盯着她,目光灼灼,董佩兰却又低头去当鸵鸟!
风栖野性子刚直,最是受不了有问题却拖着不去解决。
弯腰凑近将她的头抬起来,直直盯着她道:“我气你明知我心意却故意躲着我,我气你一直只知逃避,不敢直面我们间的问题。”
“我更气,你明明也心悦于我,却要克制不敢上前!”
“你只知逃避,到底是在怕些什么?!”
董佩兰下巴被风栖野钳住,她用了力气,自己动弹不得。
她在逼自己直面她,直面她们间的关系。
可她们这样的感情,在这样的世道,能说清楚吗?
董佩兰眼眶中的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滴到风栖野手上,烫到她心里。
“我不避着你,那我该如何?这种不容于世的感情,注定只能招人唾弃,我不想……你是宁安将军,姜国第一个女将军,你注定彪炳史册,万古流芳,我不要你有任何一个污点,更不想我成为你的污点!”
董佩兰的泪越流越多,声音也越发哽咽。
风栖野看着,听着,心中钝痛,在她还要继续说时,伸出手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
只是轻轻贴着,就已将董佩兰还未说的话堵了回去。
风栖野看着那双湿漉的眼睛,认真道:“你不是污点,永远,永远都不会是。”
“我也不在乎你说的那些虚名,我只在乎你,在乎你是不是也心悦于我,是不是想要与我携手共度余生。”
“我也只在乎你的在乎。”
…
元日这天,陛下开宫设宴,皇子后妃、世家子女齐聚一堂,共辞旧岁,同迎新春。
宫宴之上,烛火通明,不仅有柔美的舞姬翩翩起舞,还有大臣上去写词助兴,宴会氛围又上一个高潮。
谢婉兮却神情恹恹,看着眼前的欢歌笑语只觉十分疲乏。
掩唇轻咳两声,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她半月前染上风寒,吃了许多药却不见好,想到姐姐中的毒,最开始也是频繁生病,就疑心是中了与姐姐相同的毒。
可查了宫中用物,皆没有可疑之处。
直到前些日子,想到淑妃之前来打探她和太子关系时,借口送来的香薰。
此刻淑妃送的东西,她哪敢在用?立即把它拿了出去。
果然昨日见到姜昭,她就与自己说了此事,原来那香薰是幽州毒谷所产的毒药,久闻之后,会损伤身子,容易染病,最后亏空而死。
那日淑妃送香,谢婉兮只以为是个由头,主要目的是探查她和姜昭说了些什么,没想到……终究还是不够谨慎。
宴席即将结束,陛下似乎喝多了,脚步有些虚乱,举起酒杯:“众爱卿,今年你们尽职尽责,造福国家百姓……有你们,乃是姜国之幸,朕之幸!”
皇帝都站起了身,其余人自然不敢坐着,跟着起身,就在这时,“嘭”的一声传来,直接盖过了旁边丝竹乐器的声音。
众人视线转到声源处,贵妃娘娘倒在身前的案上,似乎是晕了过去。
宴席顿时乱作一团,婢女忙将贵妃娘娘扶起,下首的大臣伸长脖子,想要看贵妃情况。
皇帝眉头一皱,宴席上晕倒,是贵妃害了病?还是其他原因?
“来人,将贵妃送回宫中,再叫御医前来!”
婢女手慢脚乱地扶着谢婉兮往她宫中去,皇帝也没了继续的心思,叫散了之后,跟着一起去了谢婉兮宫里。
看到太医在给谢婉兮诊脉,皇帝微微皱眉:“怎么是你?蒋太医呢?”
皇帝似有发火的迹象,那个太医赶紧跪到地上,“陛下,蒋太医回家过元日去了。”
是啦,蒋太医在上京待了七年未回家,皇帝今年特地叫他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皱着眉,皇帝斜眼看那跪在地上的太医,“算了,由你继续给贵妃诊治吧。”
太医战战兢兢起身,继续给谢婉兮诊脉。
皇帝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贵妃。
像,太像了,谢婉兮与先贵妃是亲姐妹,外貌本就有六分相似,生了病,竟几乎与先贵妃去世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难道是之前杀月姝那人又动手了?新妃如今的症状与月姝去世前的状态相似,他可不相信这会是巧合。
皇帝目光冰冷,真是胆大包天,同样的伎俩,竟敢在他眼皮底下用两次!
那太医诊好了脉,汇报道:“陛下,贵妃娘娘身子有些虚,才导致久病不愈,有些亏空……”
“亏空?”皇帝抓住这个词,死死盯着那个太医,“再给朕诊一遍,细致些,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太医又仔细地诊了一遍,还是刚才的结果,在皇帝要发火前,他赶紧开口道:“陛下,下官学艺不精,不能诊出结果,但下官听闻,董家大小姐董佩兰自小在医谷长大,得了神医真传,医术必定了得,可叫她来替贵妃娘娘诊治!”
董家那妮子身子不好,自小就被敬文王送去医谷,在出来时,就已是小有名气的医师。
但一女子,医术能好到哪去?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太医。
算了,这些酒囊饭袋也没什么用,不如让她前来一试,“宣董家大小姐董佩兰。”
董佩兰今日也来参加了宫宴,还未走远,就被皇帝叫了回去。
“臣/臣女拜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见到跟在董佩兰身边的风栖野和姜昭二人,皇帝皱眉,“你们怎么也一起来了?”
姜昭:“我们本与佩兰姐姐一同出宫,但半路父皇传召,我们有些担心贵妃娘娘的身子,就想着一起来看看贵妃娘娘。”
皇帝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叫董佩兰去给谢婉兮诊脉。
董佩兰却轻轻皱了下眉,问道:“这屋里是什么味道?”
“什么?”
众人疑惑,董佩兰轻轻嗅着,很快目光锁在角落不起眼的香炉上。
“里面点的是什么?”董佩兰问。
谢婉兮的婢女赶紧答道:“回贵人的话,里面点的是幽州特有的香薰。”
皇帝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这香薰有问题?”
“臣女需得给贵妃娘娘诊了脉后才能确定。”
“好,去诊。”皇帝听到是香薰有问题后,面色微沉,眼里似酝酿着狂风暴雨。
董佩兰到谢婉兮床前,此时她床幔已被放下,董佩兰轻道一声“抱歉”拉开了一点床幔,找到她的手腕,轻轻搭上去诊脉。
细细诊断一番,董佩兰眉头微皱,起身道:“陛下,臣女想等贵妃娘娘醒后,再诊一次。”
“可以。”皇帝没有迟疑,直接同意了她请求,“为董小姐准备好住处,待贵妃娘娘醒后,在麻烦董小姐替她诊脉。”
安排好后,皇帝看向姜昭、风栖野二人,“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