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萋苦笑,喜欢占卜算命就随他去,别来店里招蜂引蝶。她回店中给他端来壶茶水,道:“喝点水。”放下茶壶,又回店中。
赵祁盯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给自己倒了杯茶。
旁边摊子上的男人见了,张着起皮的嘴道:“那是你媳妇?兄弟真有福气,”他咽了咽唾沫:“我也渴了,兄弟,给我喝点。”他伸手拿茶,赵祁动作丝滑地一手拿杯,一手拿壶,用脚勾住桌沿,身子随着木椅往后仰,他喝茶笑道:“这个给不了。”
男人不太高兴,赵祁来摆摊,他好心给他挪了块空地,他却小气的连杯水也不肯给。
“我给你也免费卜一卦,怎么样?”男人见他找补,也不好落他面子,点点头。
赵祁脚尖用力再勾,椅子落地,他翘起二郎腿,手拿龟壳摇来摇去,往桌上一扣,三枚铜币抖落出来,他收回重摇抖落,共行了六次,他摩挲下巴思量了一会儿,又打量男人一番。
“你卖冷食?”男人听他这样说,暗道这人不靠谱,他吃饭的家伙都明晃晃摆出来了,谁不知道他卖冷食,就这点水平也来卜卦。
他想开口,赵祁接着道:“你家南方应该有棵木棉,这树有些异象,不同往常。而木棉本属火,冷热不溶,容我直白,你这冷食生意想必是差得很,不但不能让你富裕,连维持温饱都快成问题。”
男人诧异,接着肚子发出咕噜的响声,他捂着肚子尴尬一笑,这兄弟所说不假。他家院外有棵木棉树,按理来说,木棉应当五六月结果,可这株木棉上,竟有好几枝早春便结出了果,怪异极了,可他们也都不能回事儿,一棵树而已。
他忙道:“那要如何化解,我将那树砍了可成?”赵祁摇摇头,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站定道:“那倒不必,既然有火,那便做些属土的买卖,火生土,虽不至于让你大富大贵,也不至于饥肠辘辘。”
赵祁拍拍他的肩,劝道:“回去吧,”他指着男人摊子上摆的冷食:“这些以后就别碰了。”男人拍手,道:“多谢兄弟!若不是你提点,我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他将没卖出去的冷食留给了赵祁,作为感谢。
赵祁打量这凝着油、看上去就毫无食欲的东西,没人会想买,男人还不如出点力气种种地,还能种点粮食吃。他悠悠又倒一杯茶,向一挎着竹篮、沿街叫卖的老妇买了两块云片糕。
他想要马蹄糕,可惜这老妇人处没有卖,他拎着云片糕进了香店,张嫂子坐在桌前认香料,赵祁将云片糕放下,对张嫂子道:“嫂子,辛苦了,吃点糖食。”
张嫂子摇头道:“我都不忙,有什么辛苦的。”今日店中生意不似昨日,她心中不安,无人时也给自己找活干,一个劲儿的在打扫收拾,谢萋才刚说服她坐下休息。
谢萋笑道:“张嫂子快吃,生意自然是有淡有旺的,没人时我们歇歇脚,人来了咱便好好招待。”张嫂子接过云片糕吃了起来,赵祁将谢萋的也递给了她,她问赵祁:“你的呢?”
“我喝水。”
张嫂子打趣,笑道:“小赵不吃,这是有情饮水饱。”谢萋岔开话题道:“你快回去,你那摊子上是不是来生意了?”谢萋倒没骗人,赵祁的小摊前站着一对男女,衣着华丽,他们身边围着五个小厮。
方才在不远的胭脂铺里,女人注意到人群中的赵祁,她娇媚笑道:“那有个算命郎君,生的一副好模样呢。”她身旁身着华服的男人打眼望,然后生气道:“你看上那小白脸了。”只是声音有气无力,似刚熬了一场大夜。
男人走到摊子,摔下一打银票,女人紧紧跟着。赵祁笑:“看来还是一笔大生意呢。”谢萋担心道:“你小心,我看像是来找茬的。”
“没人能找得了我的茬。”
赵祁走到摊位前,笑道:“这位公子如此大方,我就收下了。”赵祁拿银票,男人抬扇柄压住,紫金配色的流苏扇坠散在银票上,他讥讽道:“也得你有这个本事。”
赵祁坐下,倒茶喝,细细端详男人,从容道:“唇红口阔人中深,口齿端正有文章,此种面相之人都为官为相,才气过人。”男人唇齿粗唇色乌,口角削瘦下垂,赵祁道:“公子完全却相反。”男人一听,这不就是骂他没文化没水平,他刚要发怒,赵祁又发话。
“可耳门之前为外学堂,耳前丰满光润,聪明人是也。眼光黑多人隐藏,性喜天然。”他下结论:“公子乃是极其聪明之人,天赋过人,应能轻松考取功名,但公子不喜如此束缚刻板之举,性好自然,无拘无束,故在此举无甚建设。”
“公子现下可是在正德学堂里用功呢?”男人点点头,他怎知?“在学堂时躁怒、头晕眼乏,近日虽没了这些症状,却常有虚浮之感?”啪嗒一声,男人扇子落地。
“此乃你的生死劫啊。”赵祁叹气,男人追问:“什么劫?死劫?能不能消了,”他又掏出一把银票:“我给你钱。”
谢萋原本与张嫂子都站在店门口看着,她见这男人又掏出笔银子,也不知道为何脚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一样,便挪到了赵祁身边。
“赵大师,快告诉这位公子如何化劫消灾吧,不过逆天而行,化劫消灾,是要折寿的。”
男人见突然又出来了个漂亮美人,心中也是欢喜,赵祁皱眉挡在谢萋前,娇媚女人娇哼一声道:“孔少爷见到美丽女子,眼珠又不会转喽。”谢萋从没听过如此缠绵勾人的声音。
谢萋朝女人看去,女人容貌艳丽,媚态天成,她与谢萋对视,眼神中笑意流转,而且身上香极了,她对谢萋勾唇一笑,谢萋也礼貌地回笑。
孔少爷讨好道:“在我眼中,最美的女人自然是楼娘子。”他转移话题,手提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串玉石环佩,叮咚作响:“赵大师,我爹是叠翠楼老板,楼里金银珠宝、翡翠玉石、罕见古玩那多了去。”
“我爹就我一个独子,你救我,我爹肯定好好报答你。”谢萋抢答:“大师,你就牺牲一下,做善事,积善德吧,想必这位公子是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小财迷,赵祁好笑。
赵祁开口:“西南城外有破庙一座,你步行过去,磕上五百个头,口中念‘水饺’,然后再步行回家中,切记,避开煞星,夜间不可见月光星光。白日再去秒钟磕头,如此在家中待上一月,此劫可化。”
“这……”男人表情为难,楼娘子柳腰轻摆,荡出诱人弧度,她道:“那奴家有一月不能见孔公子了。”她作势用手帕擦泪,“不过,我这点思念算的了什么,只要公子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我便欢喜。”
孔公子感动,又掏出一把银票:“你拿着傍身,这月我不能去楼里看你了,你好生对自己。”谢萋瞪大了眼睛,眼神放光,赵祁挪了一步,轻轻遮住。她推开赵祁,银票已被楼娘子收起来。
“多些大师,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小厮将银票递上,赵祁接过,递给谢萋,谢萋不可置信,伸手指自己,赵祁点点头,她立马手下银票。
“楼娘,我送你回暖春楼。”一行七人便走了,走前,楼娘子道:“多谢大师,有空和这位妹妹来暖春楼玩,记我账上。”
“暖春楼什么地方?”谢萋问道。
赵祁收起幌子,道:“妓院。”谢萋没有女孩的羞涩,只是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好地方。”
是个可以拓展业务的好地方啊。
楼娘子身上这么香,想必楼里的姑娘都是这么香,平时香料肯定没少用,要是和她们搭上生意,可就是一笔稳固的大收入,她们的恩客若是喜欢,便又来找谢萋买,真是赚不完的钱!
赵祁摊位简单,他的桌是一张木板架在了方凳上,他夹住木板,抄起方凳:“收摊。”走向香铺,问身旁的谢萋:“我这吃饭家伙能放吧。”
谢萋连连点头:“当然能了,最好天天来放。”她今日又涨见识了,赵祁要么不开张,这一开张能抵得上她香铺三月的流水了,玄学赚呀!真是太赚了!
“你今天在外面晒大太阳一定累坏了吧。”
赵祁摇头。
她看见店外有人卖糕点,她记得赵祁喜欢马蹄糕,她笑咪咪地问赵祁:“赵祁你想吃马蹄糕吗?”赵祁道:“你想吃?”她摇摇头,道:“你要是想吃,我亲手做给你吃。”
“有话直说。”
“你在那个小角落里坐着,风吹日晒的,我看着这心里揪着疼,”她做捧心状:“不如这宽敞,坐着多舒服呀。”
“你来我店里忽悠别人吧,你一定能卖出很多的香料,我们这个数分账。”谢萋比了个五,赵祁没想到,小财迷这么大方,谢萋心中在滴血,可是为了长久的利益,就出点血吧。
赵祁手支下颌,偏头看着她,眼中泛着温柔的细碎光芒:“比起这个,我更想吃马蹄糕一些。”
“你亲手做的。”他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