淀下来的冷厉杀气,此时此刻,他不再是沈宁钰的林伯伯,而是一个不容反抗的上位者。她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眼神平静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就像表面风平浪静而内里暗流涌动的海洋吞噬着来自高空的激烈闪电。
良久,林湛轻笑一声移开目光,方才的威压荡然无存:“哪里奇怪?”
沈宁钰压低声音,将所有可疑之处和盘托出:“其一,东陵大张旗鼓地对虫落村下手引起注意,像是故意让人把注意力放在东城,极有可能在掩饰什么。其二,史大人身为一城之主,当知东城并非固若金汤,如此草率地排除从东城进攻的可能,未免奇怪。其三——”
“你说这些的前提,已经默认虫落村数百人之死是东陵人作为,可是宁钰,这只是猜测。”
“那您认为,还有谁有能力这么做,是不图财的匪徒,还是二百村民共同的仇家?”
林湛笑容越来越大,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宁钰,咱们唱一出欲擒故纵如何?”
听完他的打算,沈宁钰豁然开朗:“不若再加一出,关门打狗。”
然后,她猛然抬高声音:“虫落村分明事有蹊跷,您为何一意孤行!”
……
沈宁钰带领着队伍冲散了往城内进攻的东陵军,将大半人马拦截在城外。而冲锋在前的东陵军甫一进城便相继中箭身亡,有人想退,可城门已重重合上,声音低沉压抑,唱着独属于他们的挽歌。短短时间,西城门下俨然成了东陵军的坟场。
张雨领着乌压压的队伍现身屋顶,个个手执弓箭,似已等候多时。他含笑走上前,脚踩一具东陵人尸体,向着存活的人说道:“不降,就死。”
侵入城内的东陵军誓死不降,张雨“啧啧”两声:“我老大说了,必要时如你们所愿。”
他带着早就压着怒火要狠狠打一场的大渝军砍瓜切菜一般在城门口大肆屠杀,很快,城内东陵军人无一存活。
城内危机解除,张雨出城汇报,恰好许英也及时带人支援,得知东西两边都有惊无险地度过危机,沈宁钰稍松一口气,转瞬就有人来报,发现史异身影。
她面色一变,果断地驾马追上去,张雨下意识追向她。
史异听到身后动静,凭借对地形对熟悉,疯狂地甩马鞭。烈马嘶鸣,狂奔向前,很快就将沈宁钰甩在身后。
沈宁钰猛地扬鞭策马,小赭也加快速度,与前方一人一马的距离逐渐缩小。
“史大人,跑这么快是要去见谁?”她在后方喊着。
史异这下确定自己被发现了,急得满头大汗,鞭子挥得更加频繁,但马的速度却已到达极点,沈宁钰的马却还在加速,他已经能听到她对马说的话:“加把劲,赢了前边那匹马就给你喂苹果。”
马似乎听懂了一般,嘶鸣着向前猛冲。
疯了,都疯了。这匹马跟着她打了那么久竟然还有力气追上来,她骑的是什么妖怪!
他抽出匕首,狠狠刺向马,马吃痛狂啸,又跑得快了些。东陵地界还有一段距离,他只要坚持跑到那里,沈宁钰就拿他无可奈何。
不能落在她手里,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满脑子全是这句话,左前方一阵响动,他躲闪不及,身体一偏掉下马背,连滚几圈才停下来,不顾一切想重新骑上马,马已跑远,只留下马蹄溅起的漫天黄土。
他灰头土脸,浑身狼狈,沈宁钰的长枪已经朝他刺来,他能清晰地看到枪身未干涸的血迹。他不再挣扎,认命地抱头跪地,只求她能给自己一个痛快。脖子突然一紧,有什么东西套在他的脖子上带着他的身体后移,他痛苦地仰头躺在地上拖地而行,再次睁开眼,看到南煜面无表情地站在他旁边,注视着某个方向。
“将军,多谢南煜将军救命之恩!”死里逃生的喜悦让他顾不得被拖行的耻辱,他跪地连声磕头道谢。
沈宁钰停在近前,看着他毫无尊严地跪谢敌首,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说:“你果然勾结了东陵。”
有了靠山,史异狰狞着脸,将真心话倾诉而出:“庸州,说什么军事要塞,呸!只是个不毛之地,稀稀拉拉几个人,连油水都捞不到,来这里的官员都默认仕途无望,与其窝窝囊囊过一生,不如为自己拼个锦绣前程!”
“原来如此。”沈宁钰轻笑一声,手中长枪如银蛇吐信,“你既活得这么辛苦,我替你了结这一切吧。”
“沈校尉。”南煜及时出手,替史异挡下了这一击,“史异是我的人,你要他的命,得先过我这一关。”
他拍拍手,十个身着铠甲的士兵一跃而出,将她包围。
“你赢了他们,史异任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