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霜花裹挟着冰刃铺旋而去,直将那魔物逼退回通往御座的石阶上。
“媸漓!”
容与话音方落,便见瓣瓣桃蕊汇作花流自其袖间飞出。
翩翩落地化出人身后响指轻打,方才所献竺杖便立时燃起阴火焚噬着内里所蕴花阵。
阴火一经寂燃,设为阵眼的朱雀之火旋即冲天而起,火舌燎过之处万般邪祟悉皆焚作飞灰。
将将烟灭之际,魔物猖笑道:“今汝将吾魔躯焚毁,殊不知吾躯内魔籽早已分体而出附于国中子民之身。汝等,杀吾不尽!杀吾不尽!”
语毕,容氏兄妹同江鹤眠相互对望一眼,便自袖中取出赤色玉笔同玄木灵棋,疾步分行至云台两侧,以此二件灵器为引绘出御灵符。
灵符一经现世,四方法阵立起,在江鹤眠灵力的催持下,白日间布于贯匈四方的法阵遍地淌出金芒,尔后瓣瓣莲蕊自国界之下破土而出,渐次朝着燕云台围拢。
莲蕊闭合间,千万缕魔气蒸腾着消散于天地间。
将合未合之际,余下十位参炼者不知方才潜于何处,现下竟一拥而上意图将伫立台畔的容鸢、沈清遥同蔺闻思三人一道推入锁魂阵中。
将二人护于身后,沈清遥转首便上前同一众人搏斗起来。
可金陵沈氏,世代皇商,族中子弟除却本家行当,所学博渊,却从不曾旁涉武艺。
故而不出片刻,沈清遥便被一众人按倒在地,拳脚相加。
“清遥哥哥!” 容鸢见此急欲上前,却被身侧蔺闻思拽住臂膊,“不能去!”
话音方落,那自谓已历九回试炼之人同一形容猥俐之辈一道朝着二人行去。
“你不要过来......” 容鸢一面颤声说着一面步步后退。
将将踏空之际,容与自云台一侧疾步而至,揽着她肩头绕步稳住身形。
“你这小女子......三番两次出谋划策,抢了我们多少风头,如今对上了,我便让你瞧瞧......”
那人言辞未尽,便在铿锵撂出狠话却未设防之际被怒从心生的容与抬脚踹入了魂阵中。
“你......你......你这......” 那九经试炼之人陡见此方寸大失,而余下参炼之人悉皆止住了拳脚,威逼着朝容与行去。
“如何?” 云台另一侧的容衍一手仍自持着玉笔,一手挽扶着沈清遥靠坐在自己肩头。
“不碍事......” 挽扶间扯到了伤处的沈清遥应罢不由咬唇止住喉间难以自抑的痛吟。
宫中魔祟已除,台下如云涡漩径自散去,滚滚逝水东流不复回。
眼瞧着那连番生事之人同余下两个为首近前之人,容与指尖灵棋翻飞,尔后台下三道水柱盘旋着升起将三人一道没入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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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只让那公主称心即可,诸位何故要将那魔物一道除尽?” 楼中女侍奉着茶点自暗处踱来。
垂眸思量片刻后,容与抬首傲然望进那人眼中:“若世道不平、吾自改之;若天道不公,吾必倾之。”
此时的容与同当年孑立神山之巅兀自天问的身影终再度交叠,尔后楼光复黯,再度睁眼便已至山间,虚空中又度传来人语:“此山名灵则,有一精魅栖身其间,人身、黑首,面中只生竖长一眼。此魅善惑,常哄得生人留驻山间化作血肉牺牲。”
“诶,这是......说完了?怎的此遭连如何算是破局都不明示了?” 一人惑疑道。
“人家能耐大,楼规未定之则都能径自了了,如何算是破局还不是由着他们说了算。” 又一人接话道。
“有本事你们也了一个我瞧瞧。” 容鸢闻言拧眉不悦道。
“......”
“无需同他们争辩,先去瞧瞧问题出在哪罢。” 语毕容与隔着衣衫牵住她手腕向前步去。
径自前行了一刻钟,山间伊始落起了雨,色同竹青,触肤生痛,刺寒沁骨。
慌忙采得野芋草蔽身后,远远便见一青衣书生正背着书箱、一手提着被雨水浸透却仍旧不灭的烛火、一手持着焚起香引的泥炉朝着近里行来,口中还喃喃唤着:“狸奴!狸奴!”
乍见生人立于此间,书生眉心微皱,将那口泥炉往怀中掩了掩,绕行而去。
“狸奴!狸奴!”
“......”
直待唤叫声渐行渐远,江鹤眠方自言道:“那泥炉中焚的......是引魅香。”
“那我们快去告知那书生!”
蔺闻思言罢便欲追上前去,却听江鹤眠骤然沉声道:“不可。”
“为何不可?这分明是在害人性命!”
“你瞧那书生雨日入深林,除却书箱、烛火、香引外未曾携取他物,可见不是话本子里的入京赶考,而是在做一件他平日里行过数遭之事。此时你若贸然上前同他言说,他岂能相信?且我们一不知其来意,二不知那精魅所在,不可打草惊蛇。”
“如此......”
一众人跟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山雨愈落愈大,那书生竟去而复返:“往常我每每来此山间皆能见到狸奴,今次唤了这许久也不见它出来,必是因着有生人至此。尔等若无事便速去罢,莫要误了我同狸奴相见。”
“你这人好生无礼,此山非属你所有,我等何故要听你使唤!”
“是这个理,既你非要我等速速离去,我等还偏不走,你在此间留驻到几时我们便也留驻到几时。” 那人言罢掌着野芋草往旁侧一方山石上一坐,大有无理可讲之势。
“你们......” 忿懑间,那书生放下所负书箱。
“今日落此大雨仍未阻你至此,想必是来赴要人之约罢?” 沈清遥缓声询道。
“是又如何,还不是被尔等耽误了。”
“我尚在家中时便常随父外出游历,时遇大雨,烛火不明。我瞧你这烛火燃得极好,可否告知购于何处,我等这便下山去寻。”
“这烛火......” 书生兀自拖曳着尾音,却久久未有后话。
“要下山你们自行下山,我等可不下。大功未成,何能撤退!” 一人梗直颈项高声语道。
“大功......你们要做什么!何故不肯离去!” 蹲俯间,那书生面廓微抬。
山雨如颓山之势倒来,渐次掩住了周遭一切声息。
但见书箱开阖间,书生袖间闪过一道寒芒,尔后兀自喃语道:“你们原也是这般,如何委求皆不肯放过我,今日便用这把平素为我的狸奴片削生肉的剐刀送你们上路罢......不是不愿离去吗,那便永生永世滞留于此陪伴我的狸奴罢......”
语毕,辨不清方才所言的一行人陡见他携着袖间寒芒扑向仅距他数步之遥的一位参炼者,将其推倒在地后飞速将闪着寒芒的利刃插入了那人心口。
“杀人了!杀人了!” 余下五位参炼者厉声嘶嚎着四下奔窜。
可被骇得发软慌乱的手脚却不听使唤,被突兀而至的一块山石绊住脚步后,那人尚不待起身便被书生再度扑倒在地,但见寒芒过后,颈间将将开出的一抹血花顷刻间便被铺天曳地的雨水吞没......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余者朝着容与一行人避去。
话音方落,得了容与授意的媸漓兀自朝着那书生吹了口鬼气,尔后不过三两步便见他骤然失去意识,额面朝下倒去。
“那书生......死了吗?” 仍自惊魂未定间,一人惑询道。
“并未。” 媸漓懒懒答道。
语罢,却见四人悄步走近那书生,先是远远探脚踢了踢他的腰腹,见其未有反应便大着胆子上前试探着夺下了他手中的利刃,尔后高高举起意图趁其昏睡将其毙命。
“媸漓!” 容与唤罢,媸漓立时会意,袖摆轻拂间,那利刃登时化作桃瓣,却亦不曾被这山雨打湿半分。
“汝等若就此将其戕害,此间所为同他又有何异!” 容与凛声道。
因怕精魅现身后无人庇护,四人忙颔首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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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处候了不过一刻钟,便闻得远处隐绰传来曲声。
“来了。” 江鹤眠侧转向声源处沉声道。
山雨落得益发密了,噪得便是侧畔耳语都听不分明。
这般境况间,众人却自皆闻得那悠远空辽之声,起伏顿挫着来至身前。
“为何不现身?” 媸漓朝着虚空中诡息波动之处喝道。
精魅闻罢却不应声,只敛眸望向不远处伏地的书生肃语道:“这书生,是吾一早便定下的猎物,汝等今日所为是要同吾相争吗?”
“你同他乃异界之交,各界自有其运行法则,何来猎物同相争一说?” 容与道。
“他既入吾界中便属吾之所有,连同现下的汝等皆归属于吾,可懂?”
“我若说不呢。”
“由你。” 精魅言罢婉声一笑,“反正横竖......都是个死......”
话音方落,江鹤眠召出长剑侧身飞旋而起,剑尖点地绕行一周,将余下之人护于结界之内。
“逞英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