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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写真画像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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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问题。皇帝的旨意到了,有个画师作画完毕,一时忘形,擅自在自己的作品上落了款,皇帝丝毫没客气的直接给降了品。另一个画学生不了解情况,刚在自己的画上落了款,这会儿大家正围在那画周围,帮着想办法。

知命大为不解:“这款落的位置与画面相得益彰,甚至增色不少。字迹、名章、闲章都挑不出毛病。怎么还有问题?”

“落款了就是问题。”夫子跨过门槛走进来进来摇摇头。今天是花鸟科画师们集中评画,在场的花鸟画家李安忠、毛益等人都施了礼,默不作声。

原来落款还需要皇帝的允许啊!

勾处士悄悄跟知命说:“有时候皇帝看高兴了就在画面上直接落自己的款。”

“那不成了官家画的?后世也会觉得是官家的作品。”有个画学生大胆的质疑。

“放肆……”夫子重重咳嗽了两声,制止了他继续,其他人更没有话了。

在图画院,为皇帝代笔捉刀本就是分内之事,也就是替皇帝代笔绘画,再由皇帝题款钤印。

听说皇帝本来因为这事是有点火气的,说不定要牵连夫子们,梁公公进言说了好话,说好的落款能生色不少,而且画的再好也不如官家的丹青墨宝,不值得生气恼怒。徽宗听了,很是受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揭过了。说起来知命很是费解,后世对梁师成评价及其不好,说他是佞臣,但是单从几次他照顾图画院上下来看,真的很会做人。如果不是开了天眼,上帝视角,还真的要从心里谢谢这位大好人呢!史书记载,宋徽宗昏聩愚曲,只在乎自己的爱好,其余的都推给他“信任”的“国之栋梁”。梁师成作为官家身边人,谙熟于心。他选了几个擅长书法的小官练习模仿徽宗的字体,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也在苦练这项本领,掺杂在诏书中颁布,朝官不能辨别真伪。他也是因为这样,背靠着宋徽宗,做了很多无法无天的事。虽然他还没有到掌握着大权的状态,但贪污受贿,卖官鬻职,无恶不作。很多人为了上位,巴结他,而连蔡京父子都要对他阿谀奉承。尽管他并不是宰相,但他身兼多职,是很厉害的一个角色,所以京城人则称他为“隐相”。

小暑时节,气候干燥炎热起来,最适合晒书晒衣物,据说此日晾晒后,可以避免被虫蛀,所以有“六月六,晒红绿”的说法。

六月里晒衣裳,辉煌热闹。在竹竿与竹竿之间走过,两边拦着绫罗绸缎的墙。那织金的花绣和细密的纹理,都被热烈的太阳晒得滚烫。汴河两岸的人家晾衣裳的时候抖落的灰尘在黄色的太阳里飞舞着。

知命瘫在图画院的椅子里,任凭太阳把她的脸晒成红色,不自觉又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姥姥从屋里抱了又沉又厚的被子晾晒,知命就躲在被子夹心里,偷着看三毛的小说,任思绪流浪。直到姥姥把她从那干燥的被子缝里拉出来。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和被太阳晒过的棉被的味道,姥姥家的樟木箱子里衣物就是这个味道。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知命还是庄柯的时候,脸被烤的通红也不肯挪地方。

难得沉浸式体验古人的世界——迂缓、安静、齐整。

师兄弟里有人过来喊她过去,“知命,吃饺子了!快来。”

没想到,大宋头伏也吃饺子,伏日人们苦夏食欲不振,消瘦于往日,而饺子在传统习俗里正是开胃解馋的食物。

知命还是庄柯的时候,在北方姥姥家习惯“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姥姥会把园子里新鲜采摘下来的豆角切成丁,和肉沫一起炒熟炖成酱,起锅的时候再放点蚬子进去,热气腾腾的鲜香蚬子豆角酱汁面是她记忆里童年的味道。热天里,她和弟弟一人一个海碗,长身体的孩子能吞牛,满满一碗面条竟然一点没剩呲溜呲溜就进了肚,吃完了就在院子里的席子上摩挲着鼓鼓的小肚皮看星星。弟弟如果长大了,应该也像希孟这么大了吧?他和希孟长得那么像,连她这个亲姐姐都懵的程度。正在图画院里发呆想念姥姥的饺子,师母心有灵犀托人给大家送了饺子,猪肉馅鲜香欲滴,图画院这些没有外出休沐的“留守儿童”们几乎是一扫而光,连醋都没怎么蘸。夫子从外面回来,看着空空的食盒,一边开心的笑一边“埋怨”这些小兔崽子们一个饺子都没给他留。大家闻言都作尴尬,这时候邓椿拿出提前备出来的一盘饺子出来“献宝”,夫子平时严厉,但对大家是真心相授,众人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夫子有点点惊讶中透着安慰,笑说他一会儿就去宫外和师母汇合,让大家把这一盘也吃光。于是大家也没客气,兴高采烈地就光盘了。

夫子拎着食盒外出,不放心又回头去看,只见门口探出一堆小脑袋兴奋和夫子说慢走,夫子顿了顿脚步,严肃的让众人用皂好好洗手,免得蹭到绢本或纸本上漏矾,众人嘴角还带着亮亮的油花笑着皆称是。

学习就像爬山,跋山涉水,一路艰辛,可以慢些,但绝对不可以停下。

一路过关斩将打怪兽的画学生们,这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宫里吼吼哈嘿的画,皇帝早有口谕,待到时机合适就会放他们多几次机会外出写生。有了期待,自然格外用功。

今天天气晴朗,一早上屋檐的喜鹊就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小黄门来宣了旨意,准花鸟科外出写生,延续上次主题稍微有点变化——“野逸”。一时屋里沸腾起来。

知命还在想着上次落款时候,夫子说的花押,这几天偷偷画了很多图样,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兴奋劲儿相对少了很多。勾处士自告奋勇要帮知命想花押,可是知命嫌弃他嫌的要死,图画院人普遍嘴笨,难得出了勾处士这么个人物,嘴甜的流蜜,恶心的掉渣,每次官家集中评画他都能舌灿莲花哄得皇帝开心,加上蔡京那一帮老匹夫们里外夹击的奉承讨好,搞得官家信以为真觉得自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徽宗给自己写了“天下一人”的画押。她可没有那么脸皮厚,花押更像是自己对自己的鉴定,得中立贴切,又要经得起辩证和考究。

鉴于上次赵昌夫子掉沟里的意外,官家格外关照体恤,派了一小队人跟随保护,待出门时候看到带队人,知命兴奋劲就更少了。王宗尧这个阴魂不散的,居然是他!

路上,还偶遇上了山水科同门,正道夫子、侯宗古和郗七他们几个外出回来。大家相见,夫子们免不了一番客气又不失亲热的寒暄。

勾处士八卦的眼神:“发现没?侯宗古和郗七都比在画院时候壮了一大圈,看来外出采风是闲差啊!

“哪有?侯宗古和郗七在画院时候身体就好,小黄门说辰时就能看到二人在院子里练拳,雷打不动,听说还擅凫水。”

崔白凑过来:“别的我不知道,侯宗古胆子大倒是真的,你们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几个喝醉了酒,画院闹鬼那次,侯宗古听说了,非要过来和我同住,说是要见见鬼的样子。我看他那个气势,鬼见了都害怕。啧啧啧……”

“艺高人胆大。家世简单,不惧生死,身体强壮、会游泳。这么全才,作画师可惜了,应该去当……”知命感叹道。

“当什么?”易元吉凑过来问。

知命缩了缩脖子,蓦地想起了陈夫子的警告,不想要脑袋了这是。

“当保镖护卫。”

“嘁!”

王希孟跑到知命身边,神神秘秘的拿出知命送他的那块青金石,这块石头只有大约四分之一鸡蛋那么大个,在希孟手心里显得格外娇小:“知命,你看这个青色,和绿色是不是放在一起很好看?”希孟摘下旁边一片蓼花叶子,兴奋的比划着。

“嗯,确实好看,这蓝色、青色用青金石可得,绿色的话用孔雀石再合适不过。”

“有道理,等我努力的晋升,等阶品再涨涨,我就可以多领矿石颜色用了。”

“那在这之前,你需得努力用功。颜色不够用的话,不行咱们用水色代替代替吧!”

水色就是植物色,相较矿物色的昂贵,植物色造价几乎连它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所以也成了很多画家的平替好物。

“不过你刚才说到这点,我倒是想起来郗七有个相好的,在醉杏楼。叫什么来着?柔娘?”

“你说的可是上次咱俩从颜料铺回来偷看到的那次?”

“唔,你也有印象的对吧?当时郗七下了楼往楼上回望,那女子在小楼上摆手绢目送他。看不出来你对那女子也动心思了?”

“哪有?你想到哪里去了,那女子口脂颜色特别好看,那一抹红格外鲜艳,像春天里开在墙角的一朵小花。”

“你说对了,那口脂是郗七亲手制的,用的是画院颜料室的颜料边角,我之前颜色一直不够用,外面买的又太贵了,就拜托过郗七介绍认识杜师傅,郗七的颜料都是在他那里顺的。谁知那个老酒鬼不靠谱,喝醉了就偷偷去宫外赌,要不是仗着自己是张迪远房表舅,早就被赶出去了。”

“张迪是哪个?”

“你不会连张迪都不认识吧?”

希孟摇了摇头。知命好无语,连我一个穿越人都知道,你居然都没听过。

“官家身边的红人。”

“哦!”

果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天才不适合八卦。

结束了对话,二人赶紧忙正事,找合适的地点和视角。同上次一样,到了目的地,大家各自散去寻找目标对象。这次的写生地就在汴梁郊外,好山好水。上次写生重点是花卉翎毛,这次可以花卉山水任选。

“你说山的后面是什么?”

“不知道。要不然爬上去看看?”

原来山的后面还是山啊!几人略有失望的感叹,从山顶上下来接着画画。早就应该想到的啊!为了安全起见,汴梁附近是没有高山的,防止有人绘制地形图。

几枝蓼花红的正好,阴影下的沙地上一只螃蟹无声的爬过,躲到萎败的荷叶下方乘凉,滩地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知命蹲在清浅的小溪边还在琢磨花押的事,连工具包都没有打开。

“别人都开始动笔了,你打算画什么?”

知命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个烦人精过来搭讪了,“画你,行吗?”

“哦?”王宗尧挑眉略有惊讶。“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哪天都不一样。”

“哦!我也发现了,你今天格外好看。”

知命皱了皱嘴角,难得把眼睛抬起来,看着王宗尧一脸玩味的样子,示范了一个标准的大白眼,然后旁若无人的开始画画。因为平时练习的勤,加上穿越前有大量美术史的基础,所以今天画得格外顺利,元、明、清几代随便拎出来一个大画家的构图仿一仿就可以交差了。

提前收工结束了画,趁着画面晾干的时候,知命溜达到池塘边,四顾无人,她偷偷将几片大荷叶铺在岸边,盘腿坐上,找了个小纸片,开始涂涂画画,仔细琢磨花押的事。花押说白了就是一种个性签名,字也行,画也行,小图案也行。但是又好看又风雅又个性的花押真是想破脑袋,知命想装逼弄个好看、众人艳羡的那种,可不就头疼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喂!干嘛呢?大家都准备走了。”头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王宗尧过来寻她。

“你画的这是什么?”

知命低头一看,原来刚才发呆了太久,手里无意识的勾画着,竟然画了一朵简笔画的小红花。

“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奖励你有勇气。主动来和我说话。”

知命笑嘻嘻的唱着歌,站起身把那纸条拍在王宗尧胸口上。“喏!一朵小红花,送你了。”

几天后,赵昌去给官家送画学生们的作业,临行前一一查验,确保无人落款,方安心的呈上去。王宗尧也在,侍者打开画,挨个的给官家过目。官家问询了几句写生的详细,得知知命画了螃蟹,不禁浅笑。知命画的是《荷蟹图》,画面左边是深秋的河边浅滩处,蓼花与荷叶撑起了左上至右下的对角线构图,残败的荷叶枯黄斑驳,半浸在水中,一只团脐螃蟹挥舞着大螯伏于荷叶纸上,透着一丝慵懒闲适的味道。潺潺流水中生長、漂浮着红蓼、蒲草、浮萍、水藻等,其叶片边沿均已泛黄,显示出蟹美膏肥的样子,荷叶的颓势与蟹的鲜活形成强烈的对比。

官家让一旁的王宗尧也过来看知命题诗:“若教纸上翻身看,应见团团董卓脐。”

官家细细的看着那诗:“这诗把螃蟹比作董卓,似乎是嘲笑谁体胖。”

王宗尧心虚的接话:“也可能那人只是健壮。”

赵昌作揖:“回官家,图画院上下对赵祗侯爱护有加,不曾与人起过什么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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