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咋了?”崔虎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慢悠悠的起身,“行这么大、大礼呢?”
关宏宇脸色发白,一声不吭地跪在那,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臂。关宏峰看见他右手几乎沾满的了鲜血,顿时脸色一变,觉得自己浑身血都凉了半截。
他立刻去把门关上,回身尝试把关宏宇扶起来:“怎么伤的?严重吗?”
“胳膊上……枪伤,应该是贯穿伤……”关宏宇几乎在用气声说话,“哥,我见到……我见到林嘉茵了……”
关宏峰架起他的右臂到自己胳膊上,费了很大力才把人捞起来,关宏宇斜斜的挂在他身上,觉得自己两腿发软的厉害,睁眼也看不清东西,眼冒金星的。
“我靠!这、这么多血!”
崔虎靠近了才发现异常,他跑上前想帮忙扶一把人,却注意到他整条左臂几乎都被鲜血染红,所以也不敢贸然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伤口。
他哪见过这阵仗,有些呆楞着傻在原地,直到关宏峰叫他才回过神来。
“你这有什么能用的吗?酒精碘伏双氧水,随便什么都行。”
崔虎立刻转身:“有有有,有碘伏,我、我去给、给你们拿——”
关宏宇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交了出去,踉跄着勉强走了几步,被人放到沙发上。关宏峰拿了个靠垫,让他侧躺在沙发的角落里,受伤的左臂放在扶手上,尽量和心脏位置保持持平.
关宏峰环视四周,快速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开了关宏宇身上那件外套冲锋衣,露出了那条被鲜血染红的胳膊。
他里面原本穿的那件T恤被自己撕得粉碎,缠在左臂上被用来固定伤口,应该是关宏宇自己做的临时处理。关宏峰跪在沙发前,小心翼翼地剪开那几块红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露出里面的伤口。
和他说的没错,贯穿伤,子弹打穿了肌肉层,在大臂外侧的一前一后留下两个洞口。
不过好消息是,子弹似乎没有伤及大动脉,血已经基本止住了——关宏宇的临时处理非常标准,在不至于让伤口进一步恶化。
“哥,你听我说……我见到林嘉茵了……”关宏宇用左手的两只手指夹住关宏峰的衣服,“那个银嘉快运……肯定,肯定是有问题……”
“有矿泉水吗?”关宏峰高声询问。
崔虎知道自己口条不利索,这时候还是尽量别说话的好。他抱着一大堆东西跑回来,什么碘伏云南白药纱布创可贴,还有什么刀啊剪子镊子一类的,一大堆全扔在原地,然后又起身往外跑。
“我、我去拿水——”
“顺便再拿几个碗来。”
关宏峰仔细观察伤口,目前还没有感染迹象,算是万幸。他拿起一瓶碘伏,确认保质期没问题,于是拆封。
崔虎很快搬了一整箱的矿泉水回来,上面大大小小放了一摞碗——他也不知道关宏峰要碗干什么,总之就把厨房里所有类似的容器全拿来了,总会有用得上的。
关宏峰挑了两个大口浅底儿,类似盘子容器放在地上,随后把刚拆开的碘伏倒进去,然后把剪刀和镊子全都丢进去泡着。
“……那个薛老板……薛老板背后的人,和三哥有关系……”关宏宇断断续续的说,“就是之前那个……”
“孟仲谋?”关宏峰拿起矿泉水,快速倒到他胳膊上冲洗伤口。
关宏宇没什么反应,兴许是胳膊早就疼麻了:“对,我听那个意思,好像也是……也是他身边的人,就像金山……”
关宏峰从兜里摸出自己随身的手电,递给崔虎示意他打光。
“我……我去的时候,林嘉茵好像是……还是金山的人,想通过那个姓薛的……去接触、接触一个叫四爷的人……叫老四,和孟仲谋有关……”
关宏宇已经有些逻辑不清了,但还是尽力去表达信息:“她是假装的,应该……然后她说,她知道什么事情,好像……好像和军火案有关……但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假装知道……”
关宏峰把碘伏倒在手上给自己消毒,仔细搓遍了每个缝隙。
“……还有,还有那个电话……”关宏宇忽然感觉一阵疼痛,他迷迷糊糊的把眼睁开一道缝,看见关宏峰正在聚精会神的拿着镊子,挑走他伤口上的细小杂物。
“他们打了个电话,我不知道……不知道是给谁,但是只有一个电话,他们就知道……就知道内部通缉了林嘉茵……”
崔虎面色有些狰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有点受不了,他别过头去,但手里拿着的手电筒还是纹丝不动地照着伤口。
关宏峰剪下一小块纱布,沾了碘伏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谁开的枪?”
“……林嘉茵。”关宏宇疼的呲牙咧嘴,“但是她嘶——我当时带着口罩,她应该……她肯定不知道是我……”
关宏峰担心的看了他一眼:“还有吗?”
关宏宇虚弱的摇了摇头。
“那就先不要说话了。”
他听话地闭上眼,细密的痛感不间断的传来,像小刀一下一下的划过。关宏宇心想这幸亏是碘伏,要是酒精的话,恐怕是真的会疼死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关宏峰严谨的擦过了伤口的每一寸皮肤,然后叠了两块偏厚的纱布压在伤口上,最后抬起胳膊,指挥崔虎帮忙缠上纱布。
“哥……对不起……”关宏宇小声的说,“……我不应该和你吵的……我不该怪你……”
“先别说话了。”
“……周巡的事,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当时太多突发情况了……你又不愿意和我说句软话,后面我也开不了口哇……”
“闭嘴。”
关宏宇闭着眼,感觉有人把自己拽起来,往旁边挪了挪,随后身上多了件不知道什么衣服,或许是毯子,总之很暖和。
他觉得头重脚轻,说不出话了。
关宏峰静静的跪在那,看着一地的衣服碎片,基本都是血红色——一半是血,一半是碘伏,还在缓缓流动着——他才大梦初醒般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得缝合,这个伤得缝合,会好的快些……林嘉茵和孟仲谋的恩怨还没结束,乔森死是因为这个,银嘉快运也和这件事有关,看来军火走私案远没有这么简单……需要抗生素,家里应该还有阿莫西林;还有止痛药,布洛芬应该也还有……
他引以为傲的大脑此刻居然混乱起来,乱七八糟的信息堆叠在一起,也分不清谁先谁后。
宏宇说那个薛老板,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知道警方的内部信息,这应该是最大的疑点……阿莫西林可能不太够,要防止严重感染或破伤风的话,最好还是要想办法弄到点头孢类抗生素,亚楠那应该能想办法。
“……哥,”关宏宇还醒着,又忍不住开口,“我这个伤应该没事吧……不要紧吧?”
关宏峰哭笑不得:“没事,但还需要缝合,这里没有专业的工具,我得出去一趟。”
关宏宇没有回应,只有虚弱的呼吸声传来。
“放心,哥在呢。”关宏峰垂下眼。
没时间伤春悲秋,他快速起身,用矿泉水把自己的手冲洗干净:“崔虎,如果人醒了,叫他千万不了要乱动,等我回来。”
崔虎点了点头,于心不忍的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沙发,找了块抹布开始收拾现场。
关宏峰披上大衣,看了眼手表,临近十一点了。
他出门到大路上,很快打了个出租车,往支队去。
开到一半,周巡的电话打进来:“哎?老关,忙什么呢?”
“我在路上。”
“哎呦太好了,我正说叫你呢。”对面打了个哈欠,“大师快点来吧,一中那边死了个小孩,家属在门口哭半个点了,赶都赶不走。”
想起自己是在出租车上,不能说的太详细,于是关宏峰含糊地问:“昨天的案子结束了?”
“差不多,证据链也挺完整的,基本上就是叶方舟这孙子了。”周巡愁眉苦脸的嘬了口烟,“真是操蛋,我现在晚上做梦都是这孙子,梦见所有的案子查到最后凶手全是他——真他妈恐怖。”
关宏峰摇了摇头:“那个小孩呢,什么情况?”
“你是真会问,这个更复杂,”周巡猛吸一口烟,“是一中初二的学生,刚确定了身份,叫冯天成。”
“他爸是学校的老师,叫冯德明,奇怪的是,据他爸说,这孩子是昨天早上失的踪,说他室友早上还看见那孩子了。但亚楠刚给了大致的死亡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前天晚上死的,这不就冲突了吗?”
周巡把烟掐灭:“所以啊,我现在正在学校呢,准备好好和他那几个室友聊聊天,都是未成年人也不方便直接往回带不是——不过这小孩是挺难缠啊,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嘴都挺硬。”
“死因没确定吗?”
“确定倒是确定了,但是……哎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意有所指道:“结束以后要是天还早,你就来学校看看现场,顺便帮我对付一下这几个孩子——不过要是天黑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