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额金银,被我人赃并获抓了个正着。”
和骞深知就算是人赃并获又如何,就算现在有人出来指认,秦籁山也有办法让秦藏安然无恙地回家。“但本公子对我朝法律尚有不清楚,还请秦大人赐教一二,请问这拐卖孩童,该当何罪?”
“这··和公子,我儿虽喜欢金银钱财,但也一直遵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想必这其中定有人指使,才让我儿误入歧途。不如这样,下官即刻去查明真相,来日在县衙公开审理,还老百姓一个清白。”不知者无罪,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来顶罪,就说秦藏是误入无涯洞,还能留下一个与山贼殊死搏斗有勇有谋的好形象。
秦籁山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好,有秦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有秦大人这样为国为民的父母官,确实是我朝之幸。不过秦大人,我刚才问的是,贩卖孩童,该当何罪?”和骞不想再与他多有纠缠,今日送秦藏回来,治他的罪不是当务之急。而是要逼二皇子杨瑞玥现身。
昨日浣乌霜向和骞表明,云嗣与他约定,今日午时在城门口驿站汇合。
但和骞偏偏要打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对方若是有心要带云嗣离开,必定会在离开前的最后一个驿站布下重兵防守,就算不是对方想进行瓮中捉鳖,到时候人一多起来,很难脱身。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秦籁山做官之前,临时读过几则圣言和临摹过名人的字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太清楚,当朝的律法为官几载从未读通顺过。他当然不知道他儿子该当何罪。在一旁的管家秦三急得焦头烂额,在秦籁山耳旁窃窃私语。
“贩卖孩童,论律当斩。其父母教不严,均按协同作案处理,论律当诛,流放千里。”突然,秦籁山背后响起一阵清朗的声音,和骞视线穿过众人,正好与来人的视线相触。
那人举着一把油纸伞,正有条不紊向这边走来,一袭暗红鎏金长袍,一看便就是身份不凡的杨瑞玥,多年不见,竟还是如此招摇。
而油纸伞下还有一位,身形清清瘦瘦,着一身灰衣,头戴斗笠,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与杨瑞玥并肩而行。
“这两位是?”和骞将视线移到那戴着斗笠的人身上,光看身形,和云嗣无任何差异。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那头戴斗笠的人好似停顿了一下。
“本公子是嘉德帝钦定的探花,按规矩近日还乡祭祖。我曾在求学时得到过秦大人的救助,所以来此向秦大人告恩。”杨瑞玥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现场不知道他身份的,估计也只有躺在地上的秦藏了。“这位是我的书童,近日有些患病,不好见人。还请见谅。”他依旧不骄不躁地睁着眼睛说瞎话,谁家书童这般好命,竟让主人家给打伞,还用斗笠遮着脸。
那书童也不应声,将头放的更低,彻底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虽看不清楚长相,但和骞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按耐不住地想去揭开那层面纱,有太多话想要问他,也不知道这几日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噩梦,有没有生病。但到了此时,一向懂得隐忍的云嗣比和骞更加按耐不住,和骞明显看到云嗣对他摇了摇头。
是想告诉他什么?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在否认刚才杨瑞玥介绍他书童的身份?
“探花?殊不知二皇子怎么和那些寒门子弟混在一处。你不是最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吗?”和骞忍着一口气,将这话甩在杨瑞玥的脸上,语气颇为不屑。
“九皇叔过奖,竟然还记得本王。”杨瑞玥身份被当众点破也不打算装了,见着熟人说瞎话的感觉不好受,就像脱了裤子打屁,怎么都感觉是多此一举。
“各··各位爷,既然大家都是熟人,要不然我们移步到正厅坐下说?”秦三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今日不知道是触了什么眉头,竟然让这两位瘟神同时来到了秦府,还是要关起门来说话。
几人便移步,二皇子杨瑞玥走在最前面,秦籁山紧跟其后,一步一回头地看着被惊秋揪着领子的秦藏,想今日有二皇子在,必定会让秦藏脱离险境。
和骞跟在最后面,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云嗣,从背影看着一切都好,就是走路有些违和,明明两手空空,却像是负重千斤似的有些步履维艰。而且他的一双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漏出来过,就连姿势都没有变过,难道被绑起来了?
“今日不知两位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实感荣幸。既然关起门来讲话,试问和公子,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秦籁山颤颤巍巍道。
“我当然是来送礼的。”和骞选了一个位置随意坐下,正好是和杨瑞玥面对面。“怎么样,皇侄可有兴趣?”
“说来听听?”杨瑞玥没想着和骞这时候回来府上闹事,也只好坐下来为秦籁山主持公道,他就着桌上新奉的茶喝了一口,随即眉头紧锁,一脸嫌弃:“秦大人,你这茶叶怎么酸了,该换换了。”
“是吗?我尝尝”和骞也喝了一口茶,喝完还点点头,随后对秦籁山道:“秦大人,这茶味道不错,我喜欢,等会儿我走的时候你给我两包啊。”
众人:“……”
秦籁山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这不是他能参与的场合,只好领着秦三回避,走的时候还想顺手将秦藏带走,无奈惊秋看得紧不说,旁边还多了青阳一双眼睛。
“秦籁山和当今皇后是远亲,皇后命秦藏为他在波州敛财,拉拢达官贵族,届时,若你和太子有朝堂之争,想必支持太子的声音不比你少。你何不做个局,让太子自行了断呢?”和骞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时间越是耽搁得久,越是对他们不利。坐在他面前的毕竟是一位皇子,此次来波州,对方带来多少人马,一概不知。
“皇叔啊皇叔,想不到你十五岁离宫,在外混迹多年,对朝中的事却也这般了如指掌。”
“别说废话,礼已送到,随便你收与不收。若收,我便将秦家一家老小送给你,若不收,我就还给太子。”还给太子的不仅仅是人头,还有一座金山。
“你这礼已经送到了,皇叔又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他。”和骞指了指杨瑞玥旁边的书童。
“要我书童做什么,我这书童手脚粗笨,伺候不了别人。更何况我与他待在一起久了都有感情,他也不愿离开我。”杨瑞玥拉过书童的手,在自己手心里篡了几下,那书童露出来手竟皮肤惨白,毫无血色,明明手被捏住,却像没有力气一样耷拉着。
大概是杨瑞玥用力过猛,突然从书童的袖口中,滑下来那串钰思念珠。那可是云嗣随身携带的东西。
直到此刻,和骞才真的确认书童就是云嗣,可是距离面前的人不过几丈,却感觉不到云嗣身上的生气。就像是···一个只能听从命令的活死人。
和骞跟云承打了个眼色,刚才的一幕,云承也瞧见了,他从一见着杨瑞玥就浑身不自在,尽量离得很远,默默跟在人群中。
和骞更加着急上火,“杨瑞玥,我劝你识点好歹,这儿里外都是我的人。若你不放了他,我保证你今日出不了这个门。”
“我说皇叔,你真用不着吓我,论年龄,你比我还小几个月呢。”杨瑞玥看着和骞愤怒到了极点却不敢轻举妄动,心情就好了不止一点,这种拿捏人的手段屡试不爽,他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太子那,你也不必为我着想,我若是想让太子不与我争,我何不直截了当的弄死他。”
和骞轻轻勾着嘴角,嘴边是醇香的新茶,这茶似乎真的很合他的口味“弄死他?难道你也想跟你父皇一样,落得一个弑父弑兄弑君的骂名?”
杨瑞玥从十六岁回宫,是皇帝亲自下的诏书,他记得那日,迎他回宫的仪仗从云真寺门口排到山脚,山脚的村民听说云真寺出了一个皇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促足观看,大约是那日的太阳太晃眼,一时间风光无限。
他在云真寺待了十六年,早已受够了荤腥不沾脱离世俗的生活,那种清汤寡水和皇宫奢靡比起来,就像是做过的一个噩梦。
回到皇宫我行我素了大半年,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逍遥自在。某一日,他听说九王爷杨明谦即将被遣送回原来的别庄,才如梦初醒,自己的父皇,也瞬间不再和蔼可亲。而深宫内的每一个人,如果要想在这深宫中活下去,就得有一番作为。是臣子也好,是皇子也罢。
进入朝堂后,他竟然如鱼得水般找到了真正可以施展卷脚之地,凭着在民间生活的经验,解决了一些民生问题,让原本质疑的声音都逐渐小了下去,可是也渐渐的,成了东宫的肉中刺眼中钉。
越是接近朝堂核心,就越是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流言。某一日上朝,文官张阙疑突然弹劾太子,遭到东宫势力的打压后一头撞死在了宫殿柱头上。临死时,他绝望地对着宫殿穹顶,喊着太上皇的年号。
一时间皇帝杨明詹的皇位来路不明的流言在宫中越传越盛。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等到春日一到,便会立刻生根发芽。
“你什么意思?”杨瑞玥篡着云嗣的顿住,瞬间收起了刚才嬉皮笑脸。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好父皇,干了什么好事吗?”和骞放下刚才翘起的二郎腿,理了衣摆,吊足了杨瑞玥的胃口。
那位父皇对他来说虽没有父子之情,却也是血浓于水。更是将它从水生火热中解救出来的英雄。有子与父的牵绊,也有臣子对君王的崇拜。在宫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杨瑞玥就曾在朝堂上公然与想查明真相的大臣对抗为敌,他想保住的是皇家的尊严,也是心里最后一点对他父皇的幻想。
所以他绝不容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污蔑他的父皇。
“杨明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圣上清誉,今日我定要将你捉拿,交于大理寺···”
话还没说完,杨瑞玥便觉得后脖子上抵着一个冰凉的东西,他惊讶之余抽了抽鼻子,貌似闻道了从后脖子传来的铁锈味,那是一种闻起来比剑更加锋利和尖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