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余短暂地愣了下,接着摇摇头。
“你就当我是圣母心发作吧。”
“那就行了。”沐雪直起身,“如果你也喜欢夏允闲,那我会很苦恼的。”
林知余当她是在说笑,嘴角弯了弯。
不过,沐雪为什么要说“也”?
还没想明白,沐雪转过身,“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啊。”
林知余小声嘀咕,她本来还想问些事的,比如one gone真的是为了捧夏允闲成立的吗?夏允闲真的是个只有背景没有能力的花瓶吗?
没成想沐雪听见了,一点面子不给,“情感咨询都是要收费的,我已经为你免费服务很久了。继续问的话,就从你工资里面扣钱。”
林知余只好溜了。
出来后她又给邢珂打电话,没打通,给人发微信: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
消息发过去,对方倒是很快回电。
“当然有时间了,不过,你找我是因为私事,还是公事啊?”
这个问题可真够奇怪的。
林知余在心里吐槽,她和邢珂又没有工作上的来往,能有什么公事呢。
可回答私事,又好像有别的某些意思。
“我想把U盘还给你。”
对面沉默半晌,“如果你还没看里面的内容,就不用还了。扔了或者捐了,都随你。”
“看了,我看了。”林知余吐了口气,“就是看了,才想找你……当面聊聊。”
“喔……”对面的声音染上愉悦,“乐意至极。位置我定?”
“嗯……”
挂断电话,林知余回家拿东西。
听见手机响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邢珂发来的地址。
定位是某家KTV,离宿舍有点远。林知余怕要喝酒,选择打车过去。
晚上八点,计程车在某个高档KTV门前停下。
除了林知余坐的的士,门口还停了一排车辆,黑压压的,散发着贵族的光泽。由旋转门通入的室内,灯光辉煌,打在地板上,像是一块块黄金。
比起KTV,这更像是一家高级会所。
林知余一下子觉得她身上穿的长袖灰色开衫和棉质阔腿裤有些草率了。
不过,邢珂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她不是没钱吗?
林知余进去走廊,一个个房间地看过去,突然被人拦住脚步。
“你好,女士,请问有预约吗?”
林知余报了邢珂的名字,对方领她上楼。
不知道为什么,林知余感觉不太舒服,似乎马上就会有一桩凶杀案发生在眼前,一直到预定的房间门口,她沿路都在观察地形。
“就是这里了。”服务员小姐说完,正要离开,林知余拉住她,“请问,这里的厕所在哪里啊?”
服务员笑了一下,良好的职业素养让这个笑容不是那么刻薄。
“我们的房间内部都配有单独的厕所,以及非常显眼的标识。您一进去就能看到了。”
说完对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林知余坐了一会儿心里建设,拉开了门。
里面,邢珂正玩着手机,似乎是在跟谁发信息,听见动静抬起头,“怎么现在才到,迷路了吗?”
算也不算吧。
林知余放下包,“有点堵车。”
“那就坐下来吧,接下来你只要负责享受就行了。”邢珂拍拍身旁座位。
“享受?”
林知余惶恐地碎步走近,“你不会叫了特殊服务吧?这个,我不能接受。”
说完后退一步,一边拿起包,好像随时都会跑路。
“没有!”邢珂气得嘴瓢,“没人、没叫,就我和你两个。”
林知余还是站着,“那享受是……”
“是我自己。”邢珂低头看手,一边活动指节,“虽然很长时间没用过,有些生疏了,但底子在那儿,该有技术还是有的。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能不享受吗?”
邢珂脸上有些挂不住,“那要谁来,你才能享受?夏允闲吗?她唱得还没我好呢!”
“唱?”林知余重复道,猛地抬头,“你是说唱歌?”
“那不然呢?来了KTV不唱歌干嘛?打扑克啊?”邢珂一脸莫名其妙,“再说你不是看了U盘吗?”
“我是看了,但是……”
“那首歌是我们的出道曲,我作词作曲的,我今天想唱给你听,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不会。”林知余摇摇头。
邢珂笑了下,“那,马上开始喽?”
“等一下。”
“怎么了?”
“你没吃晚饭吧,不先吃点东西吗?”林知余看了看桌子上的炸鸡啤酒,又看了看握着话筒的人。
“唱完再吃。表演前吃这些东西会影响演唱的质量。”林知余听见她说。
所以,这一桌子食物都是给她点的?
“可是……”林知余还想说什么,却看见KTV的逆光下,邢珂把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只好把没说的话咽下去。
邢珂后退两步,伸手在墙壁的电子屏上一滑。不知道按了什么,房间前面天花板上的灯全部打开,照亮的地方是一个小型舞台。
邢珂站上去,声音通过话筒穿出来,“今天的这首歌,名字叫one’s touch,献给我唯一的朋友,林知余小姐。”
唯一的朋友?
听到这样厚重的称呼,林知余不觉得荣幸,反而感到不安。
邢珂看过来,似乎在期待她的回应。
林知余隐藏起情绪,外放地鼓起掌,笑得很开心。
这是一首双语歌,林知余只能听懂穿插其中的英文部分。
“……more loudly……”
“……more compliment……”
“……fly with dream……”
歌曲之外,演唱者热情而投入,林知余看见邢珂闭着眼,微笑着,完全沐浴在闪光灯下,享受着这场只属于自己的表演。
好像,舞台下真的有几千人为她呐喊,为她应援。好像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只是一场梦。
林知余因此鼓掌得更卖力。
演唱在掌声中来到高音部分,邢珂拉远话筒,身子渐渐低下,低下,直到她跪在地上,伴奏结束,灯光完全暗下。
她睁开眼,看到唯一的听众。
“你唱得真好!”那人双手拍得卖力,好像比她还兴奋。
好像梦醒了,好像又没有。
“没点真功夫,敢舞刀弄枪吗?”她走下台,单手打开一罐啤酒,咕噜噜地喝着。
“喝酒是不是对嗓子不好啊?”林知余关心道。
“你还想听?那我不喝了。”邢珂说着放下易拉罐。
“我说的不是今天。”林知余犹豫了一下,“你以后,不打算继续唱吗?”
邢珂话里有隐隐的抱怨,“团都解散了,哪有什么以后。”
“但你的人生还很长啊。”林知余一点不气馁,“你不是Y大的吗?我记得我们学校有好几个歌舞类的社团,还有出过一个组合,叫……”
“柯西不等式。两个人是数学与统计学院的,一个叫文西,一个叫南木河。”邢珂头也不抬地接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他们也小有名气呢。你也试试走这条路啊,只要有才华,总会有机会的。”
邢珂偏过头,“你是这么想的?”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林知余看见邢珂笑起来,是嘲笑,顿时有些生气,“你笑什么?”
“我笑你明明已经工作这么久了,怎么思想还跟没出校园一样,热血天真。”
林知余撇撇嘴,“你成熟,你没想过我说的方法吗?”
“没有。”邢珂立刻否定。
“你要是没想过,就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了。”林知余的表情变得认真,在邢珂看过来时。
“你可以对我撒谎,但这是没有意义的。”
邢珂不为所动,低头灌了一口啤酒,“我们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也是没有意义的。”
她想林知余大概不明白,真正开过演唱会、站在聚光灯下、被粉丝簇拥追捧过的人,是看不上校园歌手的。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抛弃曾经的丰功伟绩,认清一无所有的现实,从头再来一次呢?
“那你还让我听你唱歌。”
林知余暗道一句奇葩。
“我只是怕嗓子生锈了,再说了,是你找的我。”邢珂吃了块炸鸡,说。
她的话让林知余想起此行的目地。
“对了。”林知余从包里翻出U盘,“这个还给你。”
“还给我?你就不怕我转头把这个交给媒体,敲诈一笔巨款吗?”
“我还没有蠢到,会觉得你没有备份。”林知余眼神低下去,“再说了,类似的事,你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什么?”
邢珂眼神一凛,手里的叉子掉在地上。
“我都知道了。”林知余言简意赅,“是你放出的谣言,还有照片。”
“呵……”
邢珂轻蔑地笑了下。
林知余没有回应,她静静地等着,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才不到一个月,那家伙就忍不住了。”邢珂摇摇头,“这么没耐心可不行啊。”
毫无疑问,“那家伙”指的就是夏允闲了。
林知余想反驳,但是谁告诉她的,对邢珂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所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林知余抿抿唇,摇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害了我,也帮了我。”
顿了顿,她补充,“两次。”
“我不想追究什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你真大度。”邢珂语气悠闲,表情却没有松懈。
这句话绝不是认同。
很快,林知余便听到她又说:
“可惜我和你不一样。谁伤害过我,我必须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林知余听得拧起眉。
“怎么,你不同意吗?”邢珂挑起她一缕头发,卷了卷,“但只有这样,那个人才会长记性,才会改正不是吗?”
林知余偏过头,不想再听。她知道邢珂在内涵谁。
可对方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
KTV里五颜六色的灯光打下,照得邢珂的脸时明时暗,看不出来情绪。
不知何时,她把林知余的长发缠到手腕上,被缠住的双手举到林知余面前,像伏罪的犯人。
“我这人公正的很,不会给自己开脱。所以,你也报复回来吧。”
棕色的瞳仁像琥珀,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她说:“千万别……轻易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