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次追债事件后，黎默在考虑要不要搬家。

黎默一开始会选择住在这里，只是因为他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住更好的地方，如果有得选，他也想要住更安全、出行更方便的地方。

睡前躺在床上，黎默想起那几个社会青年的眼神，越想越觉得后怕。

他们甚至还有人拿匕首，这么轻而易举就进了居民楼，还找到他住的地下室，弄坏了走廊的灯泡，把地板砸出坑。

黎默想象了一下，如果没有迟昱，他会怎么样——乖乖把账户里的钱全部交出去，自己分文不剩，然后第二天送外卖因为没吃饭低血糖晕倒在路边。不，说不定那些社会青年嫌弃他给的钱少，还把他揍一顿，连外卖都不给他去送，直接饿死在出租屋里。

黎默一焦虑就忍不住咬唇，舌尖舔到嘴唇外翻的死皮，无意识地继续咬。

都已经是想象了，就稍微想点积极的吧。如果只是迟昱刚好出差没回来，是他先碰上的社会青年，他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黎默本来躺在床上，现在他干脆坐起身，盘坐在床上，认真思考这件事情。

也不一定是追债的，举一反三，万一是像春雨那样遇到开盒的黑粉找上门……他得先迟昱一步把危险排除，以免他们伤害到迟昱。

虽然迟昱说他学过一点防身术，但对方毕竟占据了人数优势，迟昱再厉害，也不能一个打十个吧？

黎默的脑海闪过各种电影里的情节，比如他把人带进屋里，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抓起平底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像功夫明星一样把人打出屋外，恰巧回来看到这一幕的迟昱被他利落的身手折服，向他告白什么的……

“嘶……”黎默想得太美，下唇被他咬破了，用手背按了按唇，一道血丝印在手背上——居然咬出血了。

他的嘴唇火辣辣的疼，提醒着他速速回归现实。

黎默懊恼地揉了揉脑袋。

现实就是他会用钱打发掉这些社会青年，三万的存款还掉两万五，剩余五千能够让他随意支配。

曾经一千都能让他在这个大城市活过一个月，五千完全够黎默花了，他还能活得很从容，而且等到下一个月发工资，他又能把钱赚回来了，所以少了两万五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人还健健康康地活着，无论是他还是迟昱，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黎默发现自己心态的转变。

如果说他的人生是一本书，那么在迟昱出现之前，这本书翻两页，随便出现一个危机都能画上句号完结，黎默也没有多期待它翻页，这样破破烂烂的人生完结了也好；在迟昱出现之后，这本书才写到第一章，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冒险等待着他去经历，黎默也能冷静面对这些挑战，期待着它翻过下一页，自己会遇到些什么新鲜事，回来能和迟昱分享。

黎默现在的工资已经可以负担得起公司附近的公寓租金了，与其想着危险找上门来要如何应对，倒不如从源头就杜绝这种可能性。

搬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你觉得怎么样？”次日早餐时间，黎默跟迟昱说起搬家这件事。

黎默想，迟昱一开始搬到这里是为了公司那个恐怖游戏来采风，现在应该也采得差不多了，毕竟那个游戏都要上线了。

黎默的提议正中迟昱下怀，他老早就想要带黎默从这里搬走了。

“好啊。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迟昱把豆浆放在黎默的手边，视线停顿，注意到黎默的嘴唇比平日要红得多。

黎默熟练地给面包抹上黄油，放了一片面包在迟昱的盘子里，再给自己的面包抹上果酱：“离公司近一些就好。我问了维安哥的直播设备，一套下来好贵，不如用公司的设备，所以我打算之后就在公司直播了。”

“如果是工作需要买设备，可以报销的。这个算……员工福利。”

“是吗？言老师没说还有这个福利，我一会儿回公司再问问要怎么报销。”

之前确实没有，但现在有了。

迟昱笑了一下，转过身去泡咖啡，掏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

“……”黎默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扯到下唇的伤口，疼得他皱起眉头。

迟昱坐在黎默的身旁喝咖啡，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他唇上的伤口，指了指唇，问：“这怎么弄的？”

“自己咬的。”黎默说。

迟昱移开视线，战术性喝咖啡。

……这么好咬吗？

搬家是件麻烦事，不过迟昱早有准备，房子都是现成的，直接拎包入住即可。

【迟昱：下班之后去看房？】

【黎默：OK】

黎默在茶水间里泡茶顺便摸鱼，看着迟昱发来的这条消息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微妙的感觉。

“……婚房看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好烦。要么是他不满意，要么是我不满意。他嫌弃我爸妈看中的那个小区贵，宁愿住郊区，但是住郊区我上班要通勤两个小时耶！”

两位同事在茶水间闲聊，平时黎默见到人就躲开了，今天听到“婚房”，立刻竖起耳朵，朝说话的人看去。

“那折中一下呢？你们上次不是去xx地产看房了吗？”

“啧，那才五十平，比我现在和他住的出租屋还小，都不够我家小咪跑酷的。他说五十平两个人够用了，万一我爸妈或者他爸妈要来住几天呢？自己有房子，让爸妈住旅馆吗？”

说话的同事十分苦恼，端着泡好的咖啡，正要找糖罐，手边递过来一个夹着糖块的镊子，她顺着镊子抬眼向上看，对上黎默那双清澈的眼睛，下意识紧张起来，闭上嘴，眼巴巴地望着他。

“要几块糖？”黎默努力模仿自己初次见到迟昱时，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向同事表现出自己的友好。

“两、呃，两块吧。”同事将咖啡递到黎默的面前。

黎默夹起方糖，给同事的咖啡添加糖块，顺着她刚才的话题说：“婚房……是指结婚的时候，一起住的房子吗？”

两位同事互相对视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己有义务给年轻的小朋友讲讲这个现实的世界。

“你要是想结婚，肯定得有自己的房子，租房还是太不稳定了。房东要你搬家就得搬家，你也舍不得让你的另一半跟着你搬家吃苦吧？”同事A说。

黎默想到迟昱在冰箱里放的各种食物和香料，还有他几乎每天不重样的衣服，整理起来肯定很麻烦。

他不想让迟昱跟着他搬家吃苦。

“恋情稳定之后，看房也是看这个人能不能继续和他过下去。就像我男朋友，要是他死活都要买郊区那套房，我就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和他结婚了，毕竟他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舍得让我每天通勤两小时上班。”同事B说。

黎默端着温热的茶，认真地听着。

现在他和迟昱住的地方通勤也要很久，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才能抵达停车场，而且路也一直没修好，总是有“地板砖刺客”，他也不知道哪一块地砖会溅起污水。

黎默就没见迟昱穿过白色的鞋子，鞋柜里的白鞋就跟新的一样。

同事A：“我以为你会说换个离家近的工作。”

同事B：“……哎，我也会希望他为我妥协一点嘛。爱情不就都这样？”

妥协吗？

黎默感觉自己今天又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五点半打卡下班。

黎默坐进迟昱的车子，迟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黎默：“房子的视频，你先看看。”

手机，是一件极其隐私的物件。如果不是极其信任的人，不会轻易把手机递给对方。

黎默捧着迟昱的手机，不敢乱翻，只按照他递过来的界面点开视频。

这是白天拍摄的房子视频，光源充足，进门玄关处就是一幅挂画，左手边是鞋柜，客厅比他们住的地方更加宽敞，电视柜里摆放着各种游戏卡带和手柄，厨房依旧是开放式厨房，但有独立的饭厅，方桌一共四个位置，而不是像现在那样委屈地缩着长腿，在小小的吧台吃饭了。

至于卧室，依旧是对门的两间卧室，但两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了，而且装修都很合黎默的心意，无论挑哪间房他都无比乐意入住。

除了两间卧室之外，还有一间书房和一间游戏房，黎默本来想着如果租金超过3千他就不租了，但看完这两间功能房之后，黎默想它就算要5千，他也要租下来。

黎默忍不住反复拉进度条，把视频看了又看。

迟昱的余光瞄到他的小动作，唇角勾起。

车子驶入小区的停车场。

市中心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这小区居然还有一个不小的花园。

“中介不和我们一起吗？这里的租金……贵吗？”黎默隐约感觉这里怎么也得上万才能租得起了。

迟昱带着他走到小区楼下，刷卡进入大楼，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睛：“中介就在你面前啊。”

黎默困惑地看向他，暂时压下心里的疑问，跟着他步入电梯间。

电梯同样需要刷卡才能启动，停在他们房子所在的楼层——如此一来，安全性也能有所保障了。

黎默站在门前，熟悉的指纹锁，和他们现在住处的是同一套，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迟昱，眼神不敢相信。

迟昱抬手划过面板，像第一次让黎默输入指纹那样，示意他把手指放在面板上。

黎默攥了攥掌心，把手指放上去。

【指纹录入成功】

迟昱望向黎默，眼里带着笑意：“有自己的房子，以后你就不用再搬家了。而且这里离公司很近，我出差的话，你骑车十五分钟就到公司楼下了。至于租金，就和以前一样，你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就当抵消租金了。怎么样？”

黎默的心脏怦怦直跳，回想起下午和同事在茶水间的闲聊。

“你也舍不得让你的另一半跟着你搬家吃苦吧？”

“……他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舍得让我每天通勤两小时上班。”

漂泊的小船终于靠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