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皎洁,星河灿烂。
隐居后有一温泉,温泉四周点燃了四盏长明不灭的长明灯。
清容将自己整个人浸在温泉水中,露出脑袋,背靠着池边,闭目养神。
突然,一双手从水中浮出,架着她的肩膀将其拖入水中。
水迅速灌入鼻腔,涌入耳朵,胸膛,脑袋疼得快要炸裂,心脏骤然停止。
吓得猛然睁开双眼,发现刚才只不过是一场逼真的梦境。
心脏在胸膛之中铿锵有力的跳动是真真切切能感觉到的。
噩梦初醒难免有些后怕,左右环顾了四周,温泉水也是清澈见底,除了漂浮着的花瓣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池中人出水,赤脚踩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拾起地上的布巾擦干了身子,简单地擦一擦长发让其不再有水珠滴下。再往前走几步,拾起地上的干净整齐的中衣穿上。
推开门之际,转过身看了四个方位的长明灯一眼,心中有了想法。
清容单穿了一件中衣,披了一件外袍,点了一盏油灯放在书案上,展开一卷竹简细细阅读。
这卷竹简记载了古今的魔族妖物类型等,不过这里面可标注该如何入药。
左手手掌向上,一颗蓝色的光球赫然在手中升起,透着暖意烘干着湿漉漉的长发,另一只手指尖划过一列列干枯的文字,就在一列上突然停下,顺着向下划去。
“鲛人,又名泉先,泉客,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长相美丽,善蛊惑人心,可窥探人心,会施障眼法,化作心中人的脸,但不会人言。”
她挑起一边眉毛,暗道:“有意思。”
“其眼泣则能出珠,皮可治人之肤,四肢五官也可换之为己用,心头血可医心中执念……”
心中执念……是心魔。
清容右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隔着皮肉感受到心脏有力地跳动,每一下都是活在这世界的证明。
闭关这么久,不是为了修为,而是为了压制心魔。
前世心中执念想要为父母报仇,病急乱投医,囫囵吞枣读了些短时间能让人功力大涨的禁书,最后终落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以血还血,血债血偿。
如今执念已经没了,可心魔永远不会消失,在心中生根发芽,扎稳脚跟,永远伴着她,直到死亡。
心魔是心中执念,是埋藏在心底的恶无限放大后的样子。
一个想要力量,一个想要身体,各取所需而已。
可是她不遵守约定,在报仇后就以剑自刎向前来问罪的容氏弟子赎罪了。
人死,心魔亦死。
可谁曾想,即使重生了,心魔依然可以随着她的意志找到她来。
一遍一遍地侵蚀着她的思想,一步一步控制她的意志,慢慢地操控她的身体。
初来乍到的清容不了解心魔,只能用最愚蠢的办法将其封锁,连带着自己的记忆。
今时不同往日,闭关的这些时日里都在和心魔斗智斗勇,因为所有的想法心魔都知道,藏不住的。
只能一点一点地强行将心魔压制住,让心魔沉睡。
如今心魔是不会轻易再出来肆意妄为,但是一直压制在心底,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再次出来的。
唯有办法只有根除。
鲛人的心头血就是最好的药。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清容收回思绪,抬头朝着门的方向问道:“谁?”
“师尊,是我。”门外传来清羽歌的声音。
“进。”清容卷好竹简放在一旁,头发也干了差不多了,撩到身后,任其散着。
清羽歌推门而入,身上除了中衣之外也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袍。
“师尊。”
清容颦蹙着眉,问道:“都快子时了,怎么还没睡?”
清羽歌走到清容身旁坐下,抱着清容的手臂,头靠在肩膀上,撒娇道:“我睡不着。”
“怎么了?”
“听说下午的时候师尊去后山看望二宗主和容夫人了。”
“嗯。”
清羽歌蹭了蹭清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她听过太多了。
“我听守陵的弟子说每月都能看见你去打扫父亲和母亲的安息之地。”
“这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我还去看了你师姐,她那边也很干净,就连水果也是新鲜的。”清容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心中生出亏欠之意,“这些年辛苦你了。”
同天失去了对自己好的二舅舅和二舅妈,还有师姐,就连自己的师尊为了逃避现实而选择闭关。
清容问道:“羽歌,你恨我吗?”
清羽歌愣了一下,回答道:“不恨,师尊待我如亲人,我恨不起来。”
清容伸手抚上了清羽歌的背,轻轻拍打着,自责道:“是我亏欠你,我不配为人师表。”
听到这句话,清羽歌瞬间绷不住了,眼泪从眼眶流出,抱紧了清容,道:“师尊别这么说,弟子会难受的,如果师姐听到的话,她也会难过的,师尊是最好的师尊。”
清容轻轻顺着清羽歌的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在清容的印象里,好像清羽歌没什么朋友,除了离秋外就没有玩伴了。
十一岁,一个人呆在空荡荡,无人来往的隐居里,整日与书为伴,与草药为友。
五年的时光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过得好,每日都有认真学习师尊留下来的功法,师伯们也常常有来探望弟子,师兄们和轻縠姐都会来找我玩,还有小宝,他现在也长大了,宗主取了名,叫何胜奕,他也经常来找我玩的,每个月都有和我一起去后山打扫。”清羽歌眼含热泪,笑道,“师尊不必担心,我过得很好,就是……就是有时候太想念师尊了。”
听到这些,清容有些欣慰,小徒弟真的长大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悚的猫叫声,伴随着老虎的低吼,最后又有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的声响。
“哎呦!”
师徒二人瞬间警觉起来,清容起身迅速走到门边,清羽歌收起眼泪紧随其后。
房门一开,就看见院中多了一个人,柿子躬身炸毛,发出尖锐的叫声试图吓退敌人,大柿子在柿子身后,但凡敌人敢动一步就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清羽歌一怔,不敢相信的喊道:“轻,轻縠姐?”
清容眉头一皱,朝着人影喊道:“陈轻縠?”
陈轻縠摸着摔疼的屁股,房门一束光照出来,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狼狈的笑道:“是我。”
清容面露不悦,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陈轻縠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道:“听说您出关了,我就过来看看。”
清容挑起一边眉毛,显然是不相信,道:“大半夜翻墙看?”
大半夜不睡觉翻人家院子的围墙,谁料围墙上还有只看家的,树上还有只护院的,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摔了屁股墩,还被主人抓了个现行。
陈轻縠眼眸转了一圈,忽然灵光一现,笑嘻嘻的走上前道:“您这不是刚出关嘛,这几年世间瞬息万变,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羽歌也不经常出门消息有些她可能不知道,我特意过来为您……额,禀告。”
清容抱住手臂,靠在门框,懒洋洋道:“那就说一说吧。”
真,真要听啊!
陈轻縠眼神闪躲,忽然一拍手,道:“哦对了,容氏换宗主了!”
清羽歌不满意的喃喃道:“这我也知道。”
清容揉了揉清羽歌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她,一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时候换的?容风轻不行了?”
清羽歌道:“回师尊,一年前换的,他们现在的宗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清容挑眉,叹道:“二十出头当容氏宗主?是该说年少有为还是说容氏快完了。”
清羽歌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陈轻縠见机会来了,连忙道:“不过要算的话应该要从两年前开始算起,小道消息是两年前容风轻中风了,就由他干儿子来管理容氏,他干儿子野心很大,城府极深,不过一年时间就把容风轻的手下砍去了一半,重新洗牌了一番,然后就自己当上了宗主,而且他那时才十九。”
清容沉思了一会,徒然冷笑道:“不愧是容风轻养出来的,可真的是“年少有为”。”
陈轻縠想了一下,又道:“现在的容宗主叫容仪,听说是长相极丑,整日戴着一副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为了能让自己说得更生动形象,陈轻縠故意凶神恶煞起来,还做了个鬼脸,这倒是吓得清羽歌躲到了清容身后。
清容眉头微皱,手握拳抵在下巴下,心想: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陈轻縠瞧清容这个模样,以为她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就收了方才放肆的模样,规规矩矩的叙述道:“这容宗主刚上任就给弟子们立得第一条规矩说是不能再与清氏为敌,要为友。”她耸了耸肩膀,不屑地摇了摇头,“不过只是口头上说说,没有任何行动。”
清氏和容氏的恩怨可不是一代就积攒下来的,两家祖上可不知道闹过多少次,哪有那么容易就凭一句话解开。
难怪白日里出手相助的容氏弟子身上没有穿着家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