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清容坐在书案前翻阅着手中的话本,看到结尾处才放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再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后脑搭在搭脑上正好能看到窗外的天空,今晚是满月。
赏了一会儿月,清容直起身看了一眼墙角的漏刻,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很难得,今晚容仪竟然没来,而且也没有人提醒她该休息了。
屋内很静,静得吓人,除了大柿子沉重的呼吸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来人。”
无人回应。
难道是喊太小声了?
“乌娅。”
依旧是无人回应。
“今天是怎么了?”清容喃喃道。
说着便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一开门就吓了她一跳,地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乌娅。
清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和脉搏,还好都只是晕过去,没死。
正欲起身时,眼尾忽然瞥到一抹白色的影子,一转头就看见拐角处有一人露出来马脚。
白色的衣服在暗夜中格外地明显。
那人是谁?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清容迅速起身,关上了房门,取下墙上的笑靥剑,以便防身。
这时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敲得清容心中警铃大作。
她故作镇定,朝着门大喊道:“谁?”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的那个人也没有任何回应。
清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
门外的家仆只是被打晕了,可见那人不是来害命的,应该是冲着她来的,是敌是友还尚且未知。
眼下无论开不开门,那人也一定会想办法进来。
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笑靥出鞘,虽未渡灵力,但它也是一把上好的利剑。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清容打开了房门。
只见院内中央站着一个人,凭着身形可以看出是个男子,一身白衣诀诀,在月光的洗礼下宛若九重天上的仙人降世于此。
白袍微闪,龙纹夺目。
这是清氏的家袍!
那一瞬间,清容的呼吸滞住了,手中的笑靥变得格外沉重,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这个背影实在是太像了!
清容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在那?”
那人听到声音回了一个头。
也就是这一个回头让清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父亲?!”
“清泽”颔首,像是在回应她,随即跃上屋檐消失在黑夜中。
“父亲!”
清容想都没想就追了出去,尽管她现在灵力被封,但是武功还在身上,轻功还是能暂且用用,循着“清泽”刚刚消失的方向追去。
出了泉苑,清容站在围墙上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清泽”往哪个方向走了,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去。
正准备放弃时,一个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屋檐上站在一位白衣人。
就在清容看到了之后,那名白衣人缓缓动身,往东南方向飞走了。
清容二话不说追随而去。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清泽”引着清容来到了一间偏僻的院子前。
“清泽”跃进院内,清容却停在围墙上没有跟进去,眼睁睁看着“清泽”走进一间屋内。
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清容也清醒了不少。
一路上“清泽”带着她绕过了许多巡逻的人,而且还会在她跟丢时等她,故意将她引到这里。
是谁要见她吗?
那个人一定对容氏很熟悉,不然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绕过了那些巡查。
会是谁呢?
不管那么多了。
清容跃下围墙,走到主室门前,紧握着手中的笑靥剑,推门而进,进门后,房门竟自己关上了。
“怎么才进来。”一个雄厚的声音响起。
清容看到了“清泽”站在一个人身边,那人坐在轮椅上,看着门的方向,像是早已恭候多时。
清容没有答话,默默地注视着他。
那人微微一笑,随之抬手,一旁的“清泽”随之倒地,挥手,“清泽”被直挺挺悬于屋梁之上。
这是一个傀儡,一个栩栩如生的傀儡。
“傀儡术,你是容风轻!”
容风轻点了点头,缓缓道:“不错。”
传闻容风轻中风了,如今看来传言有虚。
灵力被封,面对这么一个狠角色属实棘手,只能先周旋着,然后再找时机离开。
“不知容宗主深夜找在下有何贵干?”
容风轻似乎看出了清容的紧张,颇为无奈的笑道:“公公见儿媳而已,你不必紧张,如今我也只是个废人了,伤不了你。”
清容紧握着笑靥的手未曾有一刻放松,凤眼警惕地盯着容风轻的一举一动,另一只手悄然地伸到身后取出了一根银针。
她冷声道:“什么时候不能见,非要在深夜吗?”
容风轻淡淡道:“清容,你的小把戏就不要在长辈面前展示了。”
被看出来了。
清容镇定自若地放下手,银针还夹在两指间。
“容宗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容风轻垂下手,自嘲道:“哈哈哈,我早就不是什么容宗主了,现在的容宗主是你的夫君啊。”
“你引我来就是来听你说废话的吗。”
“自然不是。”容风轻叹道,“你和你爹真的很像,就连脾气也一样,没耐心。”
清容没有答话,她确实是没有什么耐心了。
容风轻招呼道:“别站着了,坐下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
清容站着没有动,冷笑道:“容仪和你很像,也喜欢找人说话。”
容风轻低声笑道:“她是喜欢找你吧,这么多年我可没见过她喜欢找人聊天,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清容道:“现在可烦得要死。”
容风轻以长辈的口吻,关切地问道:“嫁过来有一个多月了吧,可还习惯?”
清容道:“还算习惯。”
“习惯就好。”容风轻点了点头,“也是,看来是我多虑,毕竟她是你徒弟,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喜恶呢。”
听到这句话,清容愣住了。
什么叫做她毕竟是你徒弟?
“什么意思?”
容风轻故作惊讶道:“你不知道?”
“我……”清容一时语塞。
我该知道什么啊!
离秋死前左眼被箭射中,容仪的左眼看不见。
离秋被万箭穿心葬身于火海,容仪的脸上是火灼烧的痕迹。
每次喝完药离秋都会给她递上一颗糖,容仪也会。
而且容仪对清氏很熟悉,知道她住在哪,知道娶她聘礼要有万年雪莲,知道她曾经想过要假死逃婚……
为什么会这么巧合?
容风轻惋惜道:“清容,你这点就不如你父亲了。”
“我凭什么信你!”清容道。
容风轻发问道:“当年你虐杀容云景知道为什么容氏不追究吗?”
清容看着他不语。
容风轻接着道:“是你徒弟离秋,也就是现在的容仪,说容云景是她杀的,自己愿意留在容氏为我所用,只求不要牵连到你。”
清容开口道:“一个无名之辈,能入你的眼,她的身份不一般。”
“是,她身上流着容氏亲族的血,而且和我一样憎恶清氏,我自然要留着她。”容风轻忽然大笑起来,摇了摇头自嘲道,“可惜啊,养了一只白眼狼,竟把我害成这样。”
“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身上也流着容氏的血。”
这云里雾里的回答,让清容摸不着头脑,令人看不透容风轻究竟要做什么。
容风轻淡然道:“自我收养她以后,她每月都会写一封信,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想给你容氏的情报,后来偷偷看了一眼,才知道那是她给你写的家书,每月都写,但从来都不寄出去,就拿着一个盒子装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盒子应该在她的书房内,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看看。”
……
最后,清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了,就像那天不知道怎么回到清氏的一样。
迷迷糊糊之间就走到了瑞苑,也就是容仪的书房门口。
刚抬脚准备进去时,就有人拿着刀将她拦住了。
“站住,无宗主之令不得入内。”
清容抬剑就将挡在她面前刀击飞。
“让开。”
“你不能进……唔唔唔。”
好在蹲在角落里偷闲的林曳眼疾手快,捂住了那人的嘴,朝着清容点头哈腰道:“夫人里面请,需要人带路了吗?”
“不用了。”
等清容进去后,林曳松开那人,一巴掌打在那人的后脑上,小声呵斥道:“不要命了!夫人都敢拦。”
那人捂着后脑委屈巴巴道:“头儿,不是说没宗主之令不能进吗?”
林曳又打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那你也要看看是谁啊!”
进了瑞苑的门,清容看到书房的窗户还是亮着,可能是容仪还在处理事务吧。
清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只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书房内,与上次不一样的是,书案边的墙上多了一幅画,正是容仪所画的清容。
清容要找的是容风轻所说的盒子,可这书房内容仪又会将那盒子放哪呢?
突然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清容立即警惕了起来,目光紧盯着窗户,只见一个约十寸的人偶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掉在地上。
那个人偶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清容面前抬起头,开口道:“怕你不知道在哪,我来帮你找。”
“……”
是容风轻,他还真的是热心肠。
人偶迈着短腿走到书架旁,对着清容喊道:“把我送上去。”
清容走过去,用笑靥挑起人偶的后领将它放到了书架上。
人偶摇了摇头,道了一句:“真没礼貌。”
随后就在书架上游走,认真地找着什么。
人偶走到一本书前停下,招手示意清容过来,拍了拍那本书,指使道:“把这本书拿起来。”
清容照做拿起那本书,也就在书离开书架的那一刻,一道机关声响起。
人偶四周环顾了一圈,道:“我记得有一面墙上有暗格的。”
清容走到画前,撩起画卷,一个四方形的暗格赫然出现在眼前,而里面就放着一个蓝色的锦盒。
“既然你找到了,那我就走了。”
人偶走到书柜的顶上,朝着窗户的方向奋力一跃,正好就落在了窗边,像刚才一样开一条小缝再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