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可算来了,这是去哪了?真是叫我和母亲好找。”眼见沈诗菀回来,沈诗情便一屁股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心中虽然埋怨,但面上却不显,状似关心的看着她,“阿姐来的路上没碰到什么意外吧。”
“让情儿担心了,刚才走的慢了些,没瞧见路,不知怎么的就拐进御花园了,幸好路并不是特别难找,东拐西拐总算也是绕回来了。”沈诗菀笑盈盈的看着她。
五皇子和七皇子与她在瑶华宫大门口时便分开了,一是男女同时出现难免会引人侧目,二是他们的确要先去向宋贵妃请安,不能与她同路。
临分别时,谢慕华的视线仍旧黏在她身上,几乎能拉出丝来,还是谢慕阳好说歹说才将他拉开。
她故意隐瞒了与两位皇子相识的事实,只是说自己是靠运气才找回路来,以免引起宋舒韫和沈诗情的怀疑。
想到这,她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谢慕华的心思,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想起他黏糊糊的眼神,她心里就不免一阵作呕。
为非作歹的登徒子,她定要让这种祸害民众的败类付出代价!
“诗菀回来了就好。”宋舒韫努力稳住心神,冲她笑了笑,“快入座吧,马上就要开席了。”
沈诗菀环顾四周,只见姜太夫人正耐心的哄着沈知远,并没有关注这边的动静,而放眼望去,她却并没有找到沈逸明的身影。
她心下疑惑,不免开口问道:“母亲,父亲呢?刚才不是和我们一起入宫的吗?”
“他啊,刚入宫便去圣上的御书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是有什么要事商讨。”宋舒韫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不必在意,他肯定能在开宴之前回来。”
她心下一沉。
若说此刻有什么要事商讨她必定是不信的,今日他们全家整天都待在宫里,贵妃宫宴在即,他们必定不会挑这个时间来商量国家大事,若说是有什么要事要商讨,那必定只能是替嫁这件事。
她骤然感到如坠冰窟,她一直以为替嫁的事只是宋舒韫一厢情愿的事,不得已才拉上了宋家助力,可如今看来,他竟也是这件事的助力者之一。
其实想想也是,虽说她身上流着他的血脉,可这么多年,他可曾关心过她的身体,可曾关注过她的成长?
她苦涩的低头一笑。
早就知道不该对自己这个父亲抱有什么期待,可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之前为了不让冬凌担心,她总是表现出对所有人都不在意的模样,可她一个被父母扔在乡下不管不顾少女,也才堪堪17岁,又怎么会真的彻底不在意,不渴求父母的爱呢?
她不由得想起谢慕川的话,他早就说过,自己的这个父亲胆小怕事,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名声,区区骨肉亲情,又怎么困得住他呢?
他自小培养沈诗情,将她养的玲珑剔透,琴棋书画几乎是样样精通,而反观她,自小便没有学习的机会,自是粗鄙不堪,这样的两个女儿,他又怎么会选择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掌上明珠嫁给那不学无术的瑾王呢?
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她推出去。
她是他们所有人的替罪羊。
她闭了闭眼,手不自觉捏成拳,微微颤抖。
亲情又怎样?她不需要,在这个世界上,她不需要任何的爱,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宣王殿下到,瑾王殿下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终是将她从即将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缓缓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了谢慕川的眼眸。
那双眼,恰似寒夜中闪烁的星子,锐利又明亮,好似一眼便能看穿她心中的想法。
他微微勾唇,冲她遥遥一笑,好似春日里潺潺的溪流,被风吹起了层层涟漪。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倏的平静下来。
只一瞬,他便移开了眼,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
“拜见宣王殿下,拜见瑾王殿下!”
众人齐齐下跪,朝两人行礼。
“免礼。”谢慕安点点头,朝着众人示意,“都平身吧,今日的主角是贵妃娘娘,不必将我和三哥放在眼中,我们也只是宾客罢了。”
“四弟说的是。”谢慕川嘴角微勾,眉毛一挑,手中的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扇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请吧,四弟。”
“三哥说笑了。”谢慕安微微一笑,“臣弟还要去拜见一位故友,三哥先请上座便是。”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着沈家的席位走去。
谢慕川见状,只是挑了挑眉,并没说什么,转头便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施施然坐下了。
“诗情妹妹。”谢慕安笑的温柔,“昨日是你的及笄礼,我还没来得及当面向你道喜,贺你及笄之喜。”
谢慕安为人一向谦和,哪怕面对普通百姓,也不会使用“本王”这类的称呼,十分亲近,颇得民众喜爱。
沈诗情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来找她,她只觉得一阵热意涌上脸颊,害羞的无地自容。
她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扭扭捏捏开口道:“安……安哥哥,你怎么,怎么…….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满心都是慌乱和欣喜。
谢慕安眼中笑意更浓,从袖间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到她面前,“昨日是母后送你的及笄礼,今日这只玉簪是我为你准备的,愿诗情妹妹今后万事顺遂,喜乐无忧。”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沈诗情颤抖着双手将木盒打开,定睛一看,是一根雕刻着兰花的玉簪,花瓣细腻,玉质温润,一看便是上上品。
“喜欢吗?”谢慕安轻声问道。
“喜欢,喜欢,谢谢安哥哥!”沈诗情用力地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握着木盒的手不断攥紧,像是想要将手中的簪子牢牢嵌进掌心中。
就在众人的目光皆围绕在两人身上时,沈诗菀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谢慕安的目光看似落在沈诗情身上,却总会时不时向她这个方向瞟。
她心里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然,眼见沈诗情收下了礼物,谢慕安便笑着看向了她。
她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
谢慕安可是沈诗情的心上人,如今谢慕安说是来贺她及笄,可没说两句便将目光转向了她,沈诗情原本便和她不对付,如今这般,可不得恨死她?
“昨日第一次见到沈大小姐,没来的及向沈小姐问好,今日可算寻着机会了。”谢慕安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清朗,带着几分让人难以抗拒的亲和。
沈诗菀余光瞥见沈诗情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既然如此……
她心下一顿,状似没有看到沈诗情投来恶毒的目光,转而看向眼前人,柔柔的笑着,规规矩矩向他行了个礼,“谢宣王殿下,能得殿下的关心,小女真是受宠若惊。”
“沈姑娘莫要拘谨,昨日一眼我便瞧见姑娘气度不凡,看着与我很是投缘。”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安哥哥!”沈诗情平白被晾在一边,终究是忍不住了,红着眼眶,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安哥哥不是来贺情儿及笄之喜的吗?怎么反倒和阿姐聊上了?”
谢慕安微微一怔,像是才想起沈诗情还在一旁,他神色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温润的笑意,“瞧我这脑子,一见到沈大小姐就觉得颇为投缘,诗情妹妹可别生气啊。”
“怎么会?”沈诗情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安哥哥和阿姐投缘,情儿自是替你们高兴。”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齐下跪。
“平身吧。”
这是沈诗菀第一次见到圣上,面前人身着明黄色龙袍,长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他头戴冕旒,珠串微微晃动,眼眸低垂,不自觉的散发出一阵威严之气。
“我看我与沈小姐颇为投缘,若是有机会,倒是希望能与沈小姐在文瀚阁见面,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沈小姐天资聪颖,定能在文瀚阁大放异彩。”
说完,他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头走向自己的位置,施施然落座。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早已被射成了筛子。
她倒是并不在意沈诗情的怨恨,既然有送上门来的朋友,又何乐而不为呢。但如今,唯一让她困惑的便是,为何谢慕安仅仅见她一面,就邀请她进入文瀚阁读书,据她所知,文瀚阁可是北襄最高学府,能进入文瀚阁学习的自身须有一技之长。
而她……
她顿了顿,百思不得其解。谢慕安凭什么认为,她一个从乡下回来的普通少女,会有什么拔尖之处?
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谢慕安的座位方向看去,却意外的和他对上了眼,那人点点头,向她温柔的笑着。
只这一瞬间,她便错开了目光。
那人属实让人难以琢磨,她垂下眼,盯着侍女正一盘盘端上来的菜肴。
罢了,不去多想这些,还是先顾好眼前最重要。
可她不知,在她和谢慕安四目相对的时候,身后却有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沈诗情的手紧紧的攥成拳,指尖狠狠掐进肉里,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情儿。”宋舒韫自是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虽然不爽,但还是安慰着自己的女儿,“宣王殿下一向待人彬彬有礼,他和沈诗菀打招呼,定然只是迫于礼节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礼节又如何?”她的目光仿若阴暗洞穴中的毒蛇,阴狠而毒辣,“在文瀚阁的时候,嘉禾郡主缠着安哥哥也就罢了,如今沈诗菀竟也敢当着我的面和安哥哥聊天,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情儿!”宋舒韫努力压低声音,急急开口道:“不得任性,这是你姨母的宫宴,有什么事情等回府再说!”
听到这话,沈诗情才略微冷静了些,不屑的冷哼一声,恨恨撇过头去。
“哼,那就就暂且先放过她,等她回府可有她好看的!”
“承蒙各位赏脸,赴本宫宫宴。愿今日能共享佳肴美馔,共叙情谊,莫要拘谨。”宋舒妍站在高台上,柔柔开口,脸上满是笑意。
众人见状,纷纷欠身行礼,应声答道:“贵妃娘娘盛情,我等定当尽兴。”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便开席吧。”皇帝见众人的反应,笑呵呵的开口道。
“是。”宋舒妍轻柔的行了一礼,对着下人吩咐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