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皇帝手中的九龙杯重重磕在案几上，酒液顺着桌案滴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什么？”皇帝冷笑一声，“你再说一遍？”
谢慕川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杆，向座上的人行了一礼。
“父皇，儿臣愿意娶沈大小姐为妻。”
皇帝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情绪在他的眼里不断翻涌。
“放肆！”他猛地一拍扶手，怒声呵斥，“谢慕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谢慕川向来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众人大多都已经习惯了，可如今皇帝的反应，倒是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皇帝可是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这个儿子，只要不犯什么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你真要娶沈大人家这个大女儿？”皇帝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可知她可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生生顿住了。
虽然皇帝没将话讲完，可他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先不说沈诗菀自小在乡下长大，不懂南诏规矩这个问题，单是她的出现，就十分令人生疑。
她昨日刚被接回府，沈逸明今日就求皇帝赐婚，说的大胆点，甚至连她的身份都令人生疑。
这样紧密的衔接，不得不让人多想，沈逸明是不是为了求这道圣旨，才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女儿？
或者……
他的眸光闪了闪，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阴霾。
他和谢慕川的对话早就被知晓了，宋家在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想让这个所谓的大女儿来替沈诗情嫁给谢慕川。
宋家……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吗？
他心中冷笑一声，暗暗思衬。
是时候该清理一下身边的人了。
“父皇，您别生气啊。”谢慕川眉眼弯弯，吊儿郎当的开口道：“瞧沈大小姐那模样，生的可俊了，若是赐给儿臣不是挺好的吗，倒是让儿臣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说着，他的目光便向沈诗菀望去，还得意的冲她挑了挑眉。
沈诗菀哪里当众被人这么调戏过，一直听说谢慕川在外人面前放荡不羁，之前她还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她的脸羞的通红，甚至想要找个缝隙钻进去。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这才找到沈诗菀的位置。
一袭白裙，肤白胜雪。
众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这便是沈大小姐？这生的也太美了吧。”
“可不是，昨日我参加了诗情小姐的及笄礼，一眼便瞧见了她，诗情小姐一直吹嘘她的容貌，但要我说啊，她可比不过这位诗菀小姐。”
“是啊是啊，我看瑾王殿下怕是也看中了诗菀小姐的容貌，才这般坚决求娶，毕竟他身边可是一向美女如云啊。他的眼光真是高，玩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个称心如意，这可不得立刻拿到手？”
“啧啧啧，什么自小爱慕瑾王，这世上有贵女真心爱慕瑾王那才是笑话，我看这只是沈大人和瑾王做的一个交易罢了。唉沈大人也真是狠心，不知瑾王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就这样将自己的亲身女儿送出去了。只是可惜了那位沈大小姐，刚回府便被当成礼物送给了大名鼎鼎的瑾王，花样年华都白费了啊。”
“说什么呢，是不是亲生女儿还不一定呢，若真是亲生的，怎么会从小生养在庄子上，还这样轻易就将她嫁了出去？”
“沈大人的性子你难道不知晓？只要能往上爬，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啊。真是可惜了这样的一个美人，唉。”
“刚才沈大人说她从小便生活在庄子上，我必定是不信的，谁家庄子上能养出这样水灵灵的女孩儿啊。”
“你懂什么，世外风景秀丽，自是山清水秀之间才能养出这样水灵的少女呢。”
“行了行了，扯不过你，你说的都对。”
宋舒韫听了谢慕川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女子的贞洁最是重要，沈诗菀虽不是她亲生，但也是沈家的女儿，如今她当众被如此调戏，今日这婚约若是不成，不知今后还要如何做人。
她紧紧皱着眉头，思衬再三，还是开口道：“还请瑾王殿下慎言。”
皇帝脸色铁青，手指愤怒的微微颤抖，狠狠指着他，“你……荒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话！我看你是被迷了心智，满口胡言！”
“父皇，您别生气啊，当心气坏了身子。”谢慕川讨好的笑了笑，色眯眯的将沈诗菀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您也听见了刚刚沈大人说的话，沈大小姐自小便爱慕儿臣，若是今日她不能如愿，儿臣也会寝食难安啊！”
谢慕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脊背挺的直直的，目光灼灼，毫无退缩之意。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此生非沈大小姐不娶。自沈大小姐回府那日，在南诏城外遥遥一瞥，她的身影就已牢牢刻在了儿臣心底，永生不忘。”
听见这话，众人神色各异。
“你瞧瞧，我刚刚说什么，果然是一见钟情了吧。”一个年轻的官员小声嘀咕着，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色。
“啧啧啧，瑾王的性子真是没变啊，还是一样的风流。”
“说什么呢你们！”旁边的老臣压低声音，急急开口训斥道：“瑾王殿下还在前面呢，你们怎么敢这般大逆不道！”
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你你……你个逆子！”
谢慕安站在一旁，没说话，含笑的眼眸闪了闪，不知心里在思考着什么。
“陛下！”宋舒妍眼见情势不对，急忙笑着打圆场，“您瞧这两人两情相悦，自是一桩美事，我们何必强行拆散他们呢？”
“是啊是啊，陛下！”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再怎么样沈逸明都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小女自小便对瑾王殿下有意，如今瑾王殿下竟也有此意，不如便遂了两人的心愿，成全他们一对璧人如何？”
“陛下！”
门外传来沉厚又低沉的嗓音，众人皆回头望去，便见宋翳摸了摸胡子，似笑非笑的走进殿内，他大步迈进，丝毫没有臣子应有的谦卑，目光直直的盯着高位上的人，虚虚行了个礼。
“拜见陛下。”
“呵呵。”皇帝见到来人，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冲他扯了扯嘴角，“宋卿怎么来的这样晚。”
“陛下此言差矣。”他双手随意一拱，面上敷衍至极，“本就是贵妃娘娘的宫宴，算是家宴，老臣自是想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了。”
不等皇帝开口，他便直起身子，骤然开口道：“刚才在殿外，便听说了这样感人的一对璧人的故事，老臣心中实在感动，不置可否卖出这份老脸，求陛下成全二人呢？”
他的作风实在不像一个臣子，语气中隐隐流露着些许压迫，似是在逼那高位上的人下决定。
皇帝眼眶充血，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袍。
如今，兵权三分，一分在姜家，一分在宋家，只有最后一分还残留在他手里。姜家一向忠心耿耿，不足挂齿，可宋家却不一样。
据慕川调查的消息来看，宋家可不止有北襄的三分之一兵权，甚至还豢养了私兵。若是真要和宋家斗起来，他还真没有信心一定能将其拿下。
如今还不是和宋翳撕破脸的好时机。
“还请陛下准许！”
沈逸明猛地跪下，头死死贴着地面，倒是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滋味。
“还请陛下准许！”
眼见宋翳开口，一大拨人纷纷倒戈，一时之间，殿内竟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只有少数中立之人还站着，四处张望，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闭了闭眼，强硬压下心中的不甘，冲着身边的太监挥了挥手。
“孙德禄，拟旨，赐婚！”
说完这句话，身边人便立刻端来了笔墨，他写得飞快，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没到，他便搁下了笔。
眼见诏书已成，他几乎是头也不回，愤愤一甩袖子，直接走出了殿内。只留下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眼见皇帝离去，孙德禄眼疾手快，清了清嗓子，急忙端过一旁的圣旨。
“咳咳，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他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殿内众人早已整齐跪地，鸦雀无声，宋翳扫了眼众人的反应，也不情不愿地跪下了。
毕竟，此时不跪，那便坐实了谋反的名头。
孙德禄瞟了一眼众人的反应，这才慢慢展开手中的圣旨。
“朕闻乾坤合德，阴阳相配，良缘天定，佳偶天成。今有沈逸明，位列朝堂，辅佐朕躬，忠勤可嘉。其女沈诗菀，温柔娴淑，端庄雅正，德才兼备。朕之谢慕川，风姿卓然，品行端方，志存高远。
“朕观二人，实乃良配，特赐婚于二人，结秦晋之好，成百年之盟。择四月初八为婚期，届时礼部当悉心筹备，勿使有缺。望新婚二人，于婚后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情比金坚。互敬互谅，携手共进，以家国之责为念，为皇室绵延福祉，为社稷苍生谋安。上承祖宗之荫庇，下启子孙之繁昌，是朕之厚望也。”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他拉长音调轻咳一声，开口道：“钦此——”
“谢陛下隆恩！”众人齐齐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