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管,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凶我”,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鼻音浓重,带着水淋淋的湿气,一路淌进林漠的心里,激起滚烫的热意。
说分手的是他,咬人的是他,委屈的还是他。
低头叼着他肉的样子简直像一只无处宣泄怒火的可怜小猫。
唇瓣软的出奇,贴在他皮肤上的舌尖又热又弹。
林漠指尖蜷起,忍不住抬手婆娑着少年后颈,指尖下的肌肤温软滑腻,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躲了一下,又僵在原地,他几乎能清楚地察觉到少年逐渐绷紧的后颈肌肤。
少年无意识的撒娇像是飞驰下的雨水冲破了障碍,直直注入一滩死水中,激起阵阵波纹。
只是,不知道这甘霖能降多久,林漠沉默着看了许久文瑾,又好脾气的低声哄道:“好好好,我不管,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失忆前的文瑾从来不会撒娇,少年眉宇间总是环绕着淡淡的愁绪,想要什么也不会说,生怕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现在没了记忆反而更坦率了。
在病房那会也是,连撒娇都信手拈来。
虽然还是会躲在楼梯间悄悄流眼泪,但已经会发脾气了,这就很好。
以后会更好的,林漠心头升腾起一股近乎老父亲的欣慰感。
他看着文瑾发间精巧的发旋,喉结滚动,“要不要去吃苏阿房,你之前很喜欢吃的。”
男人尾音微微发紧,可能是因为手臂上的疼痛,也可能是因为掌心鲜活的、温热的触感。
“不想在外面吃”,文瑾终于松了嘴,男人浅麦色的肌肤上留下一个椭圆牙印,有几个格外深的痕迹,渗着血,看着就很疼。
活该。
文瑾舔了舔用力到发酸的牙根,近乎有些蛮不讲理的想。
他才不要管林漠疼不疼,能那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他的男人,连挽留都不挽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想到这里,少年抿着唇,口腔间还残留着血腥气,他用力一眨眼,泪水滚落,啪嗒啪嗒砸在大腿上。
文瑾身子往后,窝在黑色真皮坐垫上,唇上还沾着暗红,脸颊上被气的飞起一抹红晕,眼睛直直瞧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总之就是不看林漠。
连生气都这么可爱,漂亮到世间万物无可比拟,至少林漠是这么觉得的。
男人一顿,回到驾驶座上。
他一退,文瑾更气了,嘴一瘪,怒火蹭蹭往上涨,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涌。
开车门声响起,文瑾还没反应过来,他身旁车门就被打开,林漠倾身压进来。
文瑾往里面挪了挪,连哭都忘掉了,长长的睫毛被水液沾着一绺一绺,越发显得他眼睛又圆又大,正俏生生地瞧着林漠,眼圈通红,眼珠子被泪水浸的发亮,湿漉漉的惹人怜惜。
男人的眼神越发晦涩。
腿下忽然多出只手,后腰一紧,文瑾整个人被抱起来,落在男人健壮的大腿上,脸蛋贴着男人胸膛。
文瑾忍不住攀上林漠的手臂,单薄衬衫下的健壮身躯散发出惊人的热意。
少年手指微凉,脸颊却热得发烫,和男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也暖暖的。
林漠扶着文瑾的肩颈,垂头吻了上去。
文瑾下意识躲了躲,第一个吻落在了唇角,林漠尝到了冰凉的咸涩味道。
他压着少年后颈,指尖暧昧的在颈椎骨上打着圈,少年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却贴他贴的更近了。
男人喟叹一声,低沉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半是强迫半是引诱般道,“亲一下,就一下,行吗?”
“不要,外面的人会看到”,文瑾语调里满是抗拒,秀气的眉头蹙起。
“不会的,我怎么舍得让他们看到你”,林漠环着少年,握住了他的手。
文瑾这才发现,六面玻璃窗不知何时都暗了下去,他呆了一瞬,林漠放在他后颈的手微微施力,少年被迫仰起头,形状优美的唇瓣微微张开。
邀请的意味十足。
他脑袋里乱哄哄的,都没有听清林漠说什么,可被亲吻安抚这件事似乎已经刻入他的本能,就跟依赖林漠这件事一样。
扶着男人手臂的细白指尖蓦然收紧,昂贵的真丝衬衫被攥的满是褶皱,过了良久,又无力垂落,抵着男人胸口挣扎,只不过挣扎的力度很小,说是挣扎,却更像是所谓的欲拒还迎。
林漠又吮了下少年软滑的舌尖,才依依不舍的撤离出来,“先回家,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小瑾还没吃饭呢,他胃不好,不能饿。
声音暗哑,隐着激烈的情欲。
文瑾不安分的蹭了几下,主动仰起头,脸颊贴着男人下颌,柔软的舌尖像小动物喝水似的舔了一下男人的唇瓣,小声道:“再亲一下。”
少年脸颊泛着粉,眉宇间都是瑰丽的情态,看向他的眼神全然依赖。
是发自内心的依赖,林漠恍然间才意识到他陪在文瑾身边的这三年有多重要,他用三年,让小瑾学会了依赖他,不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
即便是失忆了,小瑾看到他的时候,依旧会发自内心的信任他,习惯他。
因为少年的身体还记得他带来的每一次温存,并将此误解为喜爱。
林漠定定的看着文瑾,少年澄澈的眼里倒映出自男人表情里流露出的、浓到说不清的苦涩。
为什么难过?刚刚不是还亲的很开心吗?文瑾不明白,他都主动亲他了还不开心吗?
是想要更多吗?可在车上不方便诶。
他还来不及细想。
林漠掐着他的腰,带着文瑾跨坐在他大腿上,少年眨眨眼,膝盖分开跪坐在座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漠。
男人鼓励似的轻啄了下他的下颌,淡声道:“想要什么自己来,好不好?”
语气里满是哄骗。
少年精巧的喉结动了动,学模学样的压着男人肩膀,用力的亲了上去。
唇舌交接的一瞬,他抬了下臀,借着本能蹭了蹭林漠。
于是腰被圈住,涎液被吞吃,一下一下的被顶着。
亲吻像是极温柔的爱抚,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都松弛下来,他像个小树袋熊似的挂在林漠身上,又努力撑着晕乎乎的脑袋,靠着男人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林漠嘴唇。
动作越来越轻,直到林漠耳畔响起平稳的呼吸声,少年额头顶着他颈窝,吐着热气。
小瑾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林漠怔住,他拖了拖文瑾屁股,帮少年调整好姿势,单手紧紧扣着少年腰背,发了条短信。
多半是趴着的姿势不太舒服,少年吸了吸鼻子,换了个方向趴着,小猫似的发出轻轻的呼噜声,手还不忘拽着他的衣袖。
这三年,林漠养文瑾养的很细致,衣食住行无一不关怀,文瑾也逐渐从对他有所提防到敞开心扉。
但即便两个人已经很熟悉,文瑾也从未像今天这般,趴在他身上睡着过。
文瑾是一个很有戒心的人,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林漠和文瑾稍微熟悉些的时候,才发现少年只是笑的乖巧,本质是就是只顶着满是尖刺的刺猬球,任谁想碰他,都要被扎的鲜血淋漓。
林漠也被扎过。
就在两个人认识半年不到,还算熟悉的时候。
文瑾周末总是很忙,各种兼职把他的生活满满挤占,林漠想帮他,又找不到很好的由头,只能介绍他给自己堂弟赵霖补数学。
课程安排在周六下午,四个小时,先上数学后上物理,下课刚好六点,他还能骗文瑾跟他一起吃饭,要是下个大雨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让小瑾留个宿。
林漠想的很好,小瑾有收入,赵霖有人辅导,他能见到小瑾。
简直是一举三得。
直到那天下午四点钟,他临时回公司开会的时候,文瑾被一个电话叫走,临走前还不忘给赵霖留了份卷子,说他半个小时左右就回来。
赵霖等到五点半,也不见文瑾的身影,电话也打不通。
等林漠找到人时,文瑾晕倒在拥挤狭小的走廊上,文瑾所谓的生父,正拄着拐杖,喋喋不休的跟护士吵。
他嚷嚷着说:“就是因为你撞到了我儿子身上,他才摔倒的,你得赔钱,你们医院得负责。”
语调蛮横无礼,简直像个地痞流氓。
年轻的护士躲在护士长身后,哽咽着解释着。
没人敢去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着歪倒在地上的文瑾,生怕被这男孩的父亲缠上,少年的周围空出一片,所有人都远远的绕开他。
再漂亮的皮囊,也抵不住有这样的父母。
林漠抱起文瑾时,只觉得怀中的少年轻飘飘的好似随时会飞走一般。
老头还想上来警告林漠,几个保镖围住了他,老头悻悻的退了回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
抽血、化验、打针,一连串流程走下来,文瑾都没醒。
眉宇间是很深很深的倦怠感,脸色也糟糕的不像样。
诊断记录那里密密麻麻一大片字,一张表格里不达标的项目都有七八个,营养不良和贫血都是最轻的。
林漠坐在床边,翻看病案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是学医的,自然能看懂这些数值。
可即便他是学医的,他也从来没见过一个刚刚十八的小孩身上能有这么多种病。
护士在手背上扎针的时候都无从下手,文瑾的血管太细了,只好从胳膊上扎进去。
药液一点点顺着滴管流进文瑾的身体里,少年额头上溢出细密冷汗,嘴唇颤抖着,眼皮下的眼珠子神经质的晃动。
他沉浸在梦魇里,黑暗像无穷无尽的潮水般淹没了渺小的他,有意识,却睁不开眼,整个人像是陷在泥沼里,既冰冷刺骨,恶心黏腻的触感又挥之不去。
别碰我妈,别碰她。
少年在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嘶吼着,可现实中嘴唇却只是无意义的呢喃,冰凉的泪顺着太阳穴流下来,没入到发丝。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声渐大,混着风声一起敲着窗棱。
可不知道什么声响惊到了文瑾,少年嘴唇恐惧到泛白,像是在冰冷雨水中冲淋了整整一夜,脸色差的离谱,比躺在医院走廊里时还差。
可能是惊厥,刚才的医嘱上也写了相关内容,但他手边现在什么都没有。
林漠眉头紧紧皱起,住院住的太仓促,毛巾热水袋什么的还没送过来,文瑾的脸色又实在差,连被窝里都是一片冰凉。
再一摸打着针的手,一点温度都没有,冰冷僵硬的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一样。
体温太低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漠抽了两张纸擦掉从文瑾脸上淌下的冷汗,抬手捏着自己短袖下摆往上一提,利索的脱了衣服,随后是长裤,袜子——
只留了一条短裤,他钻进了被窝,侧身抱住穿着病号服,浑身发冷到打着战的文瑾,病床不大,两个人紧贴在一起。
文瑾双眼紧闭,死死咬着唇,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抽噎的喘息声剧烈。
扎着针的胳膊也不安分,无意识的抽动着。
的确是惊厥的症状,药已经在打了,现在主要是不能让他乱动,安抚情绪。
林漠一手伸到少年后颈揽着他肩膀,一手从文瑾身上横过去压住扎着针的手臂,身子往前一压,文瑾被他挤着顺利侧过了身,林漠像抱孩子似的小心翼翼的把少年搂在自己怀里,胸膛贴着少年后背。
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少年肩膀,用平生最温柔的力道,安抚着怀里脆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