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跑呢?我们又没做什么?”
“不知道啊。”故明月摇着头,嘴角闪过一抹笑意,任由他修补神魂,可是最终都无济于事,“罢了,我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最后只有归去了。”
“归去,呵,你想去哪?你能去哪?”一个几近散魂状态,又能撑几时,人死为鬼,鬼死为希,彻底泯灭,你还能归哪里去?
“化为人间一两风,想你了就抱抱你。”故明月浅笑,似是放下所有。
“你倒是绝情。”
“你才是。”
周子岳想此,不由得攥紧手指,原想掐她一掐,让她知道什么叫疼,可是看着她身上的空间吞噬,无奈道,“为什么一开始骗我。”
“哎,这届小孩太难带了。”故明月道出了千百年人类难题,倒像是家常便饭。
她一脸傲娇,倒有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谁叫你小时候哭着要爸爸妈妈,只能篡改你的记忆了。”
只是谁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真假又有谁知道呢?
“你……骗得我好苦,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禽兽。”他声音越来越弱,似是要把自己藏起来,埋在她颈肩,转而危险道,“你确实该罚。不过,我有个疑问,你怎么去的我的世界。”
故明月:“有人召唤我过去,而且我自己也想过去,她为你开了生门。”
“谁?”他思索之下,能开位面之门,不外乎自己老妈,还是李戊戌,亦或是那个未来的自己?
只是,虚幻的书中如何联通现世?
原本他以为这是个梦,可是她是真真切切的周然啊,她去过自己的世界,她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若真如此,那么此方世界也是真实的,她既然去过,自己也完全可以。
故明月依偎在他身边:“一个女人,很美的女人。”
她记得,他的劫数,七岁的泰山之乱,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那场噩梦的真相她暂时,不想让他知道。
在这之前,还在天界养护林殊的她眨眼睛间就到了那泰山行宫。
没有生灵神迹,只有一头发光七色鹿,开口说着人语,“等候多时。”而那一刻,也是她与养护林殊的铃心失之交臂。
故明月细想之下,脱口而出:“在泰山行宫,他们称那个她殿下,作为报答,她同意让我陪你十年。”
只是,十年的天道惩戒落到哪里了?
“泰山行宫,又是这个地方。”他深知这个地方本应神圣肃穆,但此刻的现实却满目疮痍,不知道如今是否焕发了生机?
故明月:“她叫我去保护你,做你师父,还要求你精修道法。”
反哺,当真可笑?兜兜转转不还是自己教自己?
周子岳思索起来,一个女人?并称殿下,又在泰山,神本无相,看来未必是老妈,有恐是鬼界之主,亦或是碧霞祠的人。
在他看来她们不想让自己死。
都说碧霞祠秉承府君意志,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但碍于神不可插手人间,介入因果,只好寻了她,完成这闭环。
管她是谁呢,不过是一群躲在天道后面,窥伺世间的局外之人。
看着故明月脸上是位面割裂带来的创伤,他想要触摸又怕她疼,又把手缩了回去,“只身入局,后悔吗?”
故明月摇了摇头。
“痛吗?我是说位面时空的割裂。”
“嗯。”故明月轻点着头,转而笑着,“想到还能再见到大家就不痛了。”
“笨蛋。”周子岳轻敲着她脑壳,然后亲了她额头,转即道,“我想回家,和你一起回家,回我的世界。”
听此,故明月瞬间失神,她等了这句话一万年。
至今她都记得,那句“从此,你做你的潇湘妃,我走我的秦关道,浮世万千,终不过过眼云烟,仙子仅当世间渡劫一遭罢,自此君向潇湘我向秦。”
“终是倦了。”故明月不由叹息,“他……是不是讨厌我了?”故明月声音哽咽。
“怎么会。”周子岳摇头,“我见到他了。”
她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未来的他,纵然被那时的他劝过百次前次,还是注定如祝英台的结局。
就在她登临仙界之时,在太虚境重新遇到了他,而谁知再见便是诀别。
为此她一次次穿梭过去,但是一次一次被通神大道接引,万年天界的孤寂,她倦了,一次次破碎神道……
她想见他,真正的他。
她耳边回荡着,他说过的话若是梁山伯真的活过来也会被气死,“他是被我气活了吗?”
周子岳忍不住笑出声来,估计八成是气活了,怪不得自己能听到他头疼的声音,“家妻执拗,多有劳烦。”
他摇头,颇为宠溺看着她,未来自己什么样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看故明月手腕处断掉的红线,眼神尽是复杂之色,“不。可能恰恰与之相反。”
想此,周子岳解开了林黛玉手腕的红绳,“执念越深,镜像越真,斩断妄念,才是真正的破局之法。”
二人看着飘远的红线,化为万千星芒,原本废墟化为蓝色的海洋,在仔细一看,全是蓝色的花草。
飘摇小巧,碧蓝可爱,每一朵都似蝴蝶雀跃,迎风招展。
周子岳看着满地花草,如雾露水晶般闪耀的蓝色小花。
他,爱她,很爱她,也许他只是忘了她。
“这是什么花?”纵容识得无数草药花卉的故明月,居然没见过这种漫山遍野幽蓝色的草。
周子岳解释道:“此花名唤晃菊,在我们哪里有个美丽的故事。”
“原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男子为了保护她和国家战死沙场,可那小女子不惜命殉情而亡,但不得安息。弱小的她寻遍万水千山,时空位面,只愿与亡夫相逢,终于她感动上苍,上苍把她变成了一朵花,陪伴在她亡夫的墓前。而后不久,同样的生出来另一朵花,就是这晃菊。”
“他是来陪着她的?”故明月心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自己一意孤行,那时候的他大概也不想看到自己如此吧。
周子岳点着头:“他原谅她了。”无力的命运真的让人讨厌。
故明月看着那满眼花海,“等待是孤独的,那时的他也会原谅我吗?”
周子岳见故明月神魂涣散,“如你所见。其实,这花还有另一个名字,喜林草。”
喜林草。
“他一直从未离开,他喜欢你。”
只是,周子岳难以启齿,未来到底如何?
他喜欢她了,也许自小便是习惯了她,喜欢她……
“喜林草。”故明月笑着,心满意足,十分畅然,任是周身化为点点星光,“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原来他一直在我身边。”
周子岳看着消散的故明月,又抬头洞穿梦境,一眼刺破虚妄,远处苍茫的天空,你能救她吗?
他知道,就算另一个他也救不了。
……
另一边,巨龙在空中盘旋,他们落入地面,看着那幻梦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蓝色花海,唯有一株巨大桃树绽放。
“好美啊。”小黛玉赞叹道。
小九嗅了嗅花香:“这气息是他,更为纯粹的梦道之术。”
说着远处迸发奇异的蓝光,他们寻光而去,看着周子岳抱着故明月飘散的残魂。
小九:“这是天罚。”
她和周子岳与自己掉入这里不一样,她是被位面排斥的。
周子岳低头看着她,纵然他知道无法挽回,还是问了句,“能不能不走。”
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又看着小黛玉他们逐渐敢来。
“我一直都在啊。”故明月轻轻捏着他周子岳的脸,做了个笑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不能。”
她知道,周子岳看着小黛玉两眼放光,杀机都不隐藏。可是她爱她,她不允许转嫁灵魂去夺幼时自己的舍,否则,“你把我当真了,一切就是假的了,她即是我。”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周子岳内心第一次慌乱了。
“对啊,她也是你。”周子岳咬着牙说道,可是自打看清她就是周然那一刻,心中沉寂的感情苏醒,若是以前他必然厌恶自己至极,可她不是自己的母亲,心中又些许豁然。
“对啊,她也是我啊。”故明月揉了揉他杀机尽显的眉心,心中尽是无奈,哪怕时间再长一点。
终是归去虚无,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当真是应了那可笑的谶语,可笑至极!
她不禁自嘲,况且自己本来就是虚假的书中人。
也许本就是幻梦一场。
纵然周子岳深知轮回谬论,但是依旧不愿放手,他知道,在未来,他不一定见得到这个她想此,周子岳不由得看着随同林殊他们一道回来的小黛玉。
可是,此刻小黛玉若是陨落了,这建构的红楼,必将也不复存在,而她的未来也不复存在,未来的她也不复存在……
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个人,进退两难之下,任是谁都要揪心一把。
周子岳迟疑之下,纵然和小黛玉短暂相处颇为愉快,但是眼中依旧沉寂着杀机,终是压低了声音,再次重复道:“她也是你。”
“你还劝我放手的。”故明月笑着,缓缓抬起手臂想要擦擦他的眼角,可那一刻再也没有做到,因为她正在消失,彻底的消失,“帮我救救小兰,他也很想你。”
声音被冲淡在风中,她终是化成人间一两风。
紧接着一道幽幽红光化为一光点落到了周子岳面前,他轻捏着珠子。
贾兰吗?他?
在贾宝玉的记忆力,这小子见他挨打,反倒漠不关心,高高挂起。
想到这个淡漠处事,思想颇为成熟,明哲保身的小男娃,周子岳倒是感觉深得他心。
想此,他不由的想起那个与故明月一同出现的红衣男,倒是一副官像,倒也有几分像贾宝玉。
只是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一个喜于外物;一个不喜于人,反倒一脸淡漠,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瞬间意识到什么,气的周子岳捏的她更紧了,她又在托孤,“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你的烂摊子我才不要!”
任是他百般推脱,故明月依旧笑着,那笑容终是淹没在点点星光里。
那一刻,他的心似是砰然破碎,隐含泪光的眼眸蒙上了一股死灰,体内莫名的似是有数万个躁动的自己想要破体而出。
突然一道金色莲花骤然出现在他头顶,莲花的光芒终把他困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