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是不是该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闻言，钟书鹤立刻从兴奋中回神，站起身，颇为注意地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拍掉身上的灰尘，拿出自己最有气势的一面，点着头，老成道：“虽然我还不相信你是神仙，但也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涉及不能说的秘密问题除外。”

钟书鹤觉得自己像爸爸一样有威严。

平时爸爸在公司开会就是这样的。

可是，转眼偷瞄到封情随意闲适地靠在栅栏边，钟书鹤顿时觉得自己输了，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脑门，这么严肃搞得自己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一样，于是连忙学着封情的样子，偷偷摸摸调整姿势，脸上浮现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封情含笑看着小孩的小动作。

小朋友虽然有成熟的一面，但到底不是个十岁小孩，所有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一目了然。

“你叫什么名字？”

封情问出问题，上前轻轻拉起小孩的小手，一起在秋千上坐下。

钟书鹤想抽出手，她不习惯被不熟悉的人这样亲近，但是试了两次都没能抽出来。想到眼前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被牵住的手不知不觉渗出一层细汗。

听到问题，钟书鹤终于放弃将手拿出来，老老实实坐在封情身边，不敢相信她就问自己这么简单的问题。

不过，想到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妈妈，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钟书鹤不由得满是失落，无精打采地回答道：“我叫钟书鹤。”

“钟书鹤！”

封情不知道小朋友怎么又不开心，摸着她的头灌入一丝灵力，重复一遍她的名字：“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

见小朋友仰头看自己，封情轻声道：“很好听的名字。起名的人一定是觉得你神秘、高贵，其中还有他对你的人生能够吉祥美好的愿景。”

“那你会觉得我高贵吗？你会想要我吉祥美好吗？”封情话音未落，钟书鹤脱口而出。

封情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我也觉得你很神秘。”我看不到你的命运线。

“高贵！”每个人生来都高贵。

“也希望你的人生吉祥美好！”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钟书鹤低下头，偷偷擦掉眼角的湿润，又仰起头问：“那你……你……你会想你的孩子么？”

咯噔。

封情直觉这个问题很危险，小孩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怎么话题就从名字跑到孩子上面来了呢。

她没有直接回答小孩的问题，转而将谈话的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是我的话让你想妈……”

“我才不想妈妈！”钟书鹤大声打断封情的话。

从秋千上跳起来，钟书鹤瞪着封情道：“我没有妈妈！”

封情微微怔住：“很抱歉！”

“哼！你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又不是我妈！”钟书鹤抱着双臂，脸色冷硬。

看封情不说话，钟书鹤心里更气，冷笑道：“呵，那个女人抛夫弃女，根本就不配当我妈。我爸都说了，我是我爸生的！是我爸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长大的！”

虽然小孩一口一个“那个女人”。

但是小孩眼里藏不住的愤怒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封情一时有些苦笑不得，难道自己今天的陪伴让小孩移情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自己真的没有生过孩子啊！

封情站起身，伸出手想再次摸摸小孩的脑袋。

“啪——”手被小孩重重打掉。

钟书鹤转身跑开，一字一顿道：“我要回家找我爸。再、也、不、见！”

眼看着小孩跑到花园大门口停下，微微侧着身子仿佛在等待什么。

封情斟酌着开口：“你想来，下次可以直接电话联系我。我的号码是：185xxxxxxxx。你……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无意伤害你，阿姨没有孩子，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也很乐意陪你。

“呵……还没有孩子的阿姨，拜拜！”剩下的话封情还未说出口，就被小孩粗暴打断。

眼看的小孩背对着自己随意挥着手，封情的神识一直追着小孩，直到她走远，坐进出租车里。

神识就这样跟了小孩一路。

鹏城长山区，云顶山庄，鹏城的顶级富人区。

封情用神识看着小孩走进家门。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上前接过小孩的书包，说：“大小姐，您回来啦。牛奶还温着，我让厨房端过来。”

钟书鹤垂着头，有气无力地摆着手道：“王姨，我不想喝。我先回房间，不要让人打扰我。”

小孩之前的活泼傲娇和古灵精怪都变成了垂头丧气。

走进房间，她一头扎进被子里，还嫌不够，又拿过枕头捂在自己头上。

沉闷的呜咽声透过被子，从枕头上方传出。

只要封情愿意，枕头和被子对她来说形同虚设，但她没有将神识探入去窥视小孩的眼泪和狼狈，只是用神识轻轻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条小缝，以免小孩被闷得窒息。

看着抽抽搭搭的枕头，封情不由想起自己的母亲。

从她有记忆以来，父母便总在争吵，他们并不相爱，利益让他们结合在一起，利益又让他们分开，但同样也因为利益，他们都没有其他孩子。他们不爱她，却因为利益，不得不将她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所以，很长很长一段岁月里，封情认为，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金钱、权势、声望。

世间这三样就像一个稳固的三角形，是最稳定且不易变的。

生身父母都会离开，但这三样永远不会背叛。

即使后来穿越到修真界成为一名修士，她也一样万事以利己为先，尔虞我诈、伪装欺骗、损人利己不过是她生活的伴奏。

四百年漫漫化神路，她堪破生死，得以成就化神修为。上千年的风云诡谲让她参透大道的伟力，她是修真界悟性一流的绝世天骄，不过区区三千年，她已然是踏天大圆满境界的大神通者。

她本以为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大道就如同自己表现的一样，看似温和有情，实则冷酷无情，只需了结因果，便能长生久视。

封情收回放在小孩身边的神识，站在花园中久久没动。

“这才是你让我回来的真正原因么？”

仰望天空，太阳是不知疲倦的火球，不舍昼夜地燃烧自己。

“可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大道难寻，本就该无情无欲，任由世间万物自由生长、死去、轮回。”

封情身上的衣裳无风自动，她拿起长嘴水壶，灵力灌注之下，不知名的野花转瞬间开花结果落籽凋零枯萎，又重新钻出泥土发出嫩绿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