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太医出来回话:“回大王的话,王太子这是走岔气了。气机一堵,水火难济,木克脾土。加上王太子应该梦到了女子生产时血腥的画面,便感到不适。此番才会失眠,丧失食欲。再加上,用药不妥,应该有一些感染,才有一些低热。”
敖光瞪了人一眼,就让太医们赶紧去给把药煎好拿来。
等着人走光了,才点点人的眉心:“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现在好了,搞成这样~”
敖丙没精神,说话都没兴致,懒得理人。
等着药来了,敖光试过,药不苦,温度合适,才喂人。
但敖丙看着药,脑中就闪过——看到没有,红花加麝香,妥妥的小产妙药啊~啊!快用力啊!再用力!来来来,整一碗参汤下去,就有力气了!
别过头,典型的,这是要誓死不从了。
敖光暗想,他之前说那个话,也没说错啊~怎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药给人喂下去。
敖光哄道:“乖~我们先把药喝了~父王陪你好好休息~休息够了,我们再吃好吃的,行不行?”
敖丙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敖光接着哄:“父王尝过,不苦的~”
然而,敖丙还是置若罔闻。
敖光一瞧,只得是舀起一勺,先放到敖丙鼻下:“闻闻~真的不苦~你难道还想失眠吗?还想吃不下东西吗?真要把身体搞垮?乖~把药喝了,很快就能好了~”
接着道:“今晚,父王陪你去看星星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觉得还是夏天的星星最好看吗?”
敖丙艰难地睁开眼睛,还是就着人的手喝药。
的确不苦。
但药味也不那么好受。
知道人喜欢吃西海的‘三花糖’,早给人备上了。
喝完药,敖光就剥开一粒糖,递到敖丙嘴边:“吃点糖,过过口~”
敖丙慢慢咬下糖,含着吃。
敖光给人捏捏后颈,让人舒服些。
大概药里有什么安眠的成分,敖丙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一头栽在敖光肩头,睡过去了。
敖光抱着人,带人回了太乾宫这边的寝殿。
确认人睡着之后,才派人去催太医院赶紧送上消炎药。
瞧着人好像不过几天时间,就瘦了些,心口有一些发酸。
等着药膏来了,才去净手,给人涂药。
但在看到指尖上的黄白色粘液之时,敖光皱了皱眉。
这一看就知道,最少有三天了。
敖丙自己涂药的话,有些时候感觉到很羞,有些时候涂药涂不好,有些时候下不去手,就要出这种问题。
但有了低热,倒还是头一遭。
敖光叹了口气。
这小浑蛋还是必须要有他看护着才行。
否则,病死了,发烧烧死了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敖丙的状态就好了不少。
敖光也让宫人送上流食,这样也好补充营养。
坐在床边,舀起一勺,递到敖丙嘴边。
敖丙瞅着流食,耳尖有一点点泛红。
拿过碗,自己吃。
等人吃完,敖光让宫人收拾了,这才取出丝巾,给人擦嘴。
但敖丙却拿过丝巾,不让敖光擦,反倒是自己擦了。
敖光一瞧,这还是在抗拒,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人多掩住一些:“龙族产子不易,种植,怀胎,生产,孵化,抚养这些事情,太医院有档案可查。你大可去仔细地看,有需要,让其他三海送上档案也可以。雄龙在这其中的参与,只有种种子这一项。抚养,当然需要参与。这些事情都很不容易,无论对于雄龙,还是对于雌龙来说。父王不能骗你曾经经历过的事。骗你,没意义。总不能为了骗你,编造谎言。纯血白龙的血脉,也造不了假。你的成长,父王也没有好好参与。这一切都是父王之过。”
将人搂进怀中:“原谅父王,好不好?”
敖丙敛了敛眉:“...抱歉~那天早上没睡好,心情本来也不好。你又折腾我,更烦。晚上的时候,我知道你的话没有问题,但就想成了别的东西。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休息好,没有好好吃饭,情况就愈演愈烈。我也不想,可能是夏天,就容易心浮气躁吧~”
敖光捏捏人的小爪子:“你不想,你可以直说。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敖丙苦笑:“可是...身体它有自己的想法啊~”
伸手戳戳人心口:“若你能随时刹住车,这只能证明,你肯定不爱我~只能证明,我年老色弛衰,没有魅力了,你在例行公事~只能说明,欲比爱重~”
环上人的脖子:“我们才成婚三十年,你这是就腻了?”
敖光无奈:“哪有?只是怕你不舒服~”
捏捏人的鼻尖儿:“再说,这样的事,难道不该是商量着做?我总不能过于剥夺了你的意愿,不是吗?”
敖丙浅淡地叹了口气:“...以前,摩昂哥说,其实活得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腌渍看得多了,眼睛疼,心也脏。真要算起来,我们真正的相见,才七十二年。可这样一段时间,似乎好漫长。凡人以七十为古来稀。正常的岁数,这七十二年都是一个人的两辈子了。可这对于你我这与天地齐的寿数来说,七十二年,连个零头都不是。日子就在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好像每一天也没有什么不同。就算日日有不同,可年年的日日,却又交叠相同。似乎日子是真的越发若白水了。”
轻笑:“要是都没点波澜了,大概也若醉生梦死了吧~”
敖光揉揉人的脑袋:“是不是有点后悔和我在一起了?我...本来也很无趣~又长期都被责任束缚,离不开这里。当年,你要真的跟哪吒去闯荡的话,现在应该不至于就看到我这一个人,这一张脸~大概你会有一个很精彩的人生~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在这里,为了维持这样的平衡,你要放弃你的才华,我也要压抑我的本性~你若当真觉得乏味了,婚书也可以作废的。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你能给我三十年的快乐,已经足够。我不会那么贪心的。”
敖丙捉了一绺敖光的白发把玩:“我现在才发现,我当年会去拔龙鳞,这一大半的错都该算你的~”
略略一顿,又道:“那个时候,我不懂你,为什么喜欢放手,也从内心深处很恨你喜欢放手。但等着我自己放手过一次之后,才发现每一次的放手,是无数次内心挣扎过后,鲜血淋漓,却又只能装作云淡风轻。当然,若没有任何情绪,放手也就放手了。摩昂哥曾经骂我,他说我不懂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到深处,永远都是亏欠。体会过一次之后,才知道,其实能够选择放手,是真的爱到深处,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办法给到对方幸福,对方还有更好的选择,才去放手。这是自己觉得对对方的亏欠。你一直都在放手,是你珍惜每一天和我度过的时光。这样,快乐是永恒的,多一点是一点。生尽欢,死无憾。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你都知足常乐。”
无力地扯扯嘴角:“大概是因为你所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岁月将你洗练,让你磨砺出了这样一种心态和状态。但那个时候的我做不到。并不觉得你的放手,是一种自我伤害的退让,能够让我有更多的选择。那时,我只觉得,你在放弃我。你觉得,我微不足道,所以有无都可。你是我的父王,若你都放弃我,这天下之大,谁是敖丙?海中没有界碑,此处又是何地?大概真的觉得很绝望吧~每撕下一片龙鳞,好像也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纵然这样的近,其实有着很漫长的一段路。但确实有一种每一天都是煎熬,若是明确地知道,这么一件事终究有彼岸,总还有那么一丝缥缈的能够解脱的希望。摩昂哥说,人族那些贫苦的人家活着十分的痛苦,最终难以承受那样的痛苦,才觉得死是一种解脱。大概那时我也隐约那么觉得吧~”
眼睫轻颤:“当我终于能够在你身上找到一个挂钩勾住的时候,就真的好怕每天都是一场梦。我不是不知道,踩男人的红线,有多危险。但你若真能将我千刀万剐,我或许才真的觉得自己活着。”
缓缓将人抱住:“外面的世界再精彩,没有你,我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归处是何处,我依附什么活下去。我现在被你养得太好了,吃不了糠咽菜,睡不了大蚌壳,穿不了粗麻衣。你要解除婚书的话,大概我只能去穿乞丐服蹲桥洞要饭吃了~”
把人抱得紧些:“你舍得我去过这样的苦日子啊?你舍得我被你视若珍宝却被别人视之如蔽履啊?你舍得我被人说是个没人要的渣滓么?你舍得我吃不饱穿不暖吗?”
声儿软了许多:“龙族族长抛妻弃子,够你丢人的~”
敖光将人抱紧,吻了吻人的龙角:“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轻柔地抚着人的背。
没过一会儿,怀里的人又在点头。
敖光本想放人躺好,但现在更想把人抱紧。
晚膳后,敖光如约带着敖丙去了行宫。
铺上一块地毯。
两人坐在地毯上。
敖光把人搂着。
敖丙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夏天观星就是极佳。
天空晴朗无云,能够清晰地看到星星。
夜风拂来,也带来微弱的清凉。
许久,敖丙才往敖光怀里靠了靠:“回去吧~岸上是太热了~”
敖光将人抱起来,问道:“回哪儿?”
敖丙想了想,道:“去太乾宫吧~明天还有早朝,从水晶宫过去,确实太远了~”
敖光抱着人往回走:“那以后要上朝的日子,我们就去住太乾宫~这样,你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敖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好啊~至少可以节约三刻钟的路程~”
敖光带人回了太乾宫,还喊了宵夜,让人好好吃一顿。
两人一道靠坐着床头时,敖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好像还从来没有一起在这边住过,感觉好奇怪~”
敖光将人揽到怀里:“是觉得这边太肃穆了吗?”
敖丙也舒适地窝在人怀里:“嗯~感觉水晶宫更像家一点,这里更像个办公之后,休息的地方~”
敖光把玩着人的秀发:“其实,这才是该住的地方。水晶宫本来就是家。”
敖丙琢磨着敖光的话:“也就是说,水晶宫是你私有的咯?”
敖光轻笑:“但凡从内务府支出的所有款项,都是我私人的~水晶宫里的一切运转和用度,都是私人的,当然是家。这里的所有开销,都走的是户部的帐~”
敖丙摸着下巴:“那意思就是说,其实距离这里不远,就应该是后宫了?”
敖光立刻咬了人的脸蛋儿一口:“不许多想~我可伺候不过来那么多人~伺候你一个都够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敖丙还有点哭笑不得:“记得你罚摩昂哥哥那回,我们一回来,直奔水晶宫却看到门关着的时候,他竟知道你肯定在这里。我都在想,到底我和他谁才是你的儿。他竟然什么都能猜得准~”
敖光将人抱得更紧些:“我只要丙儿宝贝一个~你姑姑也只要摩昂一个~别乱点鸳鸯谱~”
评价得中正:“摩昂拿给你姑姑教得很好,他很成熟,思虑周全,做事稳妥。但不得不说,年纪还轻,还缺磨砺。纵然有几分聪明,但凭着这么几分聪明,却不能走远。”
敖丙似乎是有些失落:“那这就糟糕了~现在又没仗可打,那他不是一直都会缺这个磨砺咯~”
敖光轻轻戳戳人的脑袋:“你不就是他的磨砺?当初肯定把他吓死了~”
敖丙捂脸:“哪有~不许胡说~”
敖光轻笑,凑近人耳边:“好了~该涂药了~”
一听到涂药两个字,敖丙就颓废了。
敖光将人放在床上,仔细给人抹药,却发现有人抱着枕头,其实在很小幅度地扭,暂停下来:“疼了?”
敖丙把脸更埋在枕头里:“...没有...就...不是很舒服~”
敖光给人捏捏后颈:“忍忍~发炎了~”
敖丙一愣,发觉他好像是真的离不了人,竟然...
耳尖微微下搭。
敖光瞧人反应,放轻了动作。
给人抹好药,才将人抱在怀里,好好睡觉。
早上也提早一些喊人起来,用个早膳。
继续上朝。
这日,敖光再逗人,就遭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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