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聊天间饭菜都上齐了。杜施宁不太喜欢太油腻的食物，饭桌上的菜基本以清淡为主。
她喝着鸡汤暖和一下身子，目光不经意与时满对上。
时满露齿一笑，“味道如何？这家本帮菜是我找本地的朋友推荐的。”
“你自己没来吃过？”
“没。”
“那你还真是大胆。万一这家饭店很难吃的话你这会儿就在我的黑名单里头了。”杜施宁悠悠说着，将碗中的鸡汤一饮而尽。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此刻的想法。
“那就好。”时满松口气，“说明这家店味道还和你胃口，以后可以常来。”
“……”杜施宁埋头静静吃着菜。
“老师您这次打算在这边待多久？”时满又向杜言峰问道。
“应该后天就走了。”杜言峰只是按照上面的指令派来帮助警方做一些事情。事情做完了警方那边怎么做就不是他插手的事情了。
杜施宁突然插话，“不多留几天吗？”
“嗯……你妈妈那边没人陪着我有点放不下心。”
夹菜的手顿了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杜施宁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呼吸放缓。
她闷闷不乐地应了声：“哦。”
杜言峰看出杜施宁的情绪不高，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只虾安抚着：“你要是孤单的话可以找小时，小时还是会逗人开心的。”
杜施宁戳着碗里的虾肉，“我跟他又不熟。”
“是吗？我怎么记得小时之前……”
“来，老师。这里的鱼肉做的特别滑口，你试下。”
时满急忙打断杜言峰，对上杜施宁狐疑的视线连忙微笑糊弄过去。
杜施宁不知道时满心里打着什么坏水，她也没打算好奇去问刚刚杜言峰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无关紧要的人她一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见杜施宁没有深究的意思，时满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与此同时眼底掠过一缕失落。
三个人定一个包间终究还是太大了些，尤其是时满点的菜还有些多的时候。每每杜施宁想要夹菜时总需要转动桌上的转盘。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她干脆就放弃夹距离自己远的菜了。
连着吃了几块肉下去，她觉得嘴巴有些腻。伸出筷子想去夹青菜，注意到青菜需要转盘她手腕一转，换了个方向夹自己面前的菜。
筷子都已经到菜上方了，眼前的菜赫然变成了青菜。
她愣了愣，抬眼看向转盘的人。
时满夹起的虾放入口中，注意到杜施宁的怔神开口：“不好意思。”动作没有一点要转回去的意思。
杜施宁眨着眼，成功吃上青菜。
杜言峰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他瞟了一眼手机屏幕起身走到包间外。隐约间还能听到那头的声音：“杜老师，这边有个紧急发现……”
杜言峰一离开整个包间顿时安静下来，一片寂静之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时满一直在默默留意杜施宁，在杜施宁要夹菜的时候又顺势转动转盘。
一次两次还能是偶然，连着几次都那么碰巧杜施宁就算不去怀疑也不得不起疑。
她故意看向其中一盘地三鲜，下一秒桌上的菜再次转动起来。
鼻子里骤然发出轻笑，她改口：“我想吃虾。”
桌上的转盘又换了个转向，那盘白灼虾就赫然停在杜施宁眼前。
杜施宁单手撑着下巴，清冷的双眸里染上几分好笑与戏谑。
“你还挺贴心。”
“被发现了？”被杜施宁就这样赤裸裸地放在明面上时满也不见一点窘态，脸上挂着轻巧的笑容向杜施宁侧头，“那你对我的服务满意吗？”
“89分吧。”
“一分扣在你没吃过这家饭店就带我们过来，10分扣在刚刚你转错了。”
“真苛刻啊。”他低声轻笑。
杜施宁冷哼。
杜言峰这通电话打得稍微有点久，他进来后杜施宁和时满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一脸歉意地对两人说，“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点事要离开了。”
时满拿过车钥匙起身，“我送您。”
杜言峰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我打车去就行。你们慢慢吃。”说完他看向杜施宁，还是忍不住多唠叨一句：“你先定酒店，定完后把账单发给爸爸。”
杜言峰走得匆忙，从回来到离开连一分钟都没有。
杜施宁和时满面面相视，在一片沉默中杜施宁率先起身，“我去结账。”
“我来。”
杜施宁没有跟时满争，她拿起自己的东西跟在时满身后。两人来到收银台被告知杜言峰已经提前结过了。
这下是真尴尬了。
春天的夜晚还带着些许刺骨的凉意。杜施宁和时满站在餐厅门口，杜施宁打算打车回去。
瞟见屏幕上的打车界面，时满出声提醒：“杜教授让你住酒店。”
“我回去拿些东西。”
“那我帮你。”
时满纠缠的态度让杜施宁猛然锁上手机，她深吸一口气抬头迎面对上时满凛然的目光。
她轻笑，眼底一片平静。“你想追我？”
对面这个直白的问题时满脸上没有展现出任何慌乱，他笑着时眉眼弯弯，回答模棱两可。“是也不是。”
他的眼神正直清白，没有夹杂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杜施宁思索片刻，往来时停车的位置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杜言峰特意跟时满叮嘱过，时满亲自见到杜施宁定下酒店后才放她离开。
杜施宁刚走进小区和门口警卫大爷打招呼，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从她身侧走过。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杜施宁捂住鼻子干呕几声。
她不由得多看了那个人几眼，“大爷，那是我们小区的人吗？”
大爷推了推眼镜，瞅着那人的背影，“是啊。他在加油站工作，经常带着一身味回来呢。”
杜施宁点头，回到家里随意收拾了几套衣服。她扯开被白布盖上的柜子，将柜子里唯一的相框拿出来。
轻轻吹口气，动作轻柔擦拭着相框。
照片上，她和一个稚气未退的女孩一起穿着考斯藤，两人的手搭在彼此的腰上站在高台上对着镜头灿烂一笑。
关上行李箱，杜施宁拖着行李下来的时候时满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今天临时请假只是为了出来和杜言峰吃个饭。
等车的时候杜施宁静静注视着对面那栋外表已经被浓烟熏得一片漆黑的旧楼，脑海里还在想着刚刚那个一身汽油味的男人。
应该……不可能那么巧吧。
一阵寒风吹过，杜施宁打了个寒颤，上下搓着手臂。
杜施宁一连在酒店里住了半个月都没有再听说哪里有恶意纵火的事情再发生。
她跟杜言峰说了一声，打算今天就回到家里。
杜言峰一开始坚决不同意，最后在杜施宁的极力劝说下还是同意了。
时隔半个月再次回到家里，家里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杜施宁推开窗，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她拖着一大袋垃圾下楼的时候，又一次遇上那个一身汽油味的人。
男人佝偻着身子，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从他身边经过时杜施宁停下脚步愣了下。
奇怪，没有汽油味？
难道那天正好赶在人家下班回来吗？
杜施宁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自顾自地思考着。
这段时间突然降温，杜施宁也是因为没有带厚衣服才能借此机会为理由回家。
寒风呼啸，她狠狠打了个喷嚏。杜施宁搓着手臂，吸了吸鼻子。
她正准备上楼，正好碰见也来丢垃圾的同一小区的阿姨。
林阿姨一见到杜施宁，扬起笑脸一脸热情向她招手，“诶！小宁，能帮我一个忙吗？”
“怎么了？”
“是这样的，最近不是到处都在发生火灾吗？居委会那边决定要我们这些老小区都派一个人分别去消防局那边参观学习。”林阿姨说着，面露为难，“原本我们小区是打算让我去的，但我儿媳妇昨天突然进医院说是快生了……”
杜施宁心下了然，“是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九点，地点就在云城消防总局。很近的，也在徐江区。”
“我知道了。”
“谢谢啊，等我儿媳妇生了后到时候阿姨再给你谢礼。”林阿姨拉着杜施宁的手拍了拍。她的手很粗糙，但却很厚很温暖。
杜施宁在刚搬到这个小区的时候林阿姨帮了她许多，平时她也在苦恼送些什么回礼给人家比较好。正好这次有个送上来的机会，杜施宁说什么都会答应。
不过消防总局……
脑海里一瞬间划过时满那张桀骜张扬的笑脸，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但愿不会碰见。
她按照要求九点准时抵达云城消防总局。
这一次来的人里大部分都是中年人，像她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站在这群人里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说是学习，无非都是一些消防知识的普及。例如遇到火灾的时候如何快速逃脱，又或者如何使用灭后器。这些知识杜施宁早就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困意，挺直腰板。本就出挑的外表这下在一众人里更加显眼了。
时满刚从会议室出来。一大早他就被老刘拉过去狠狠批了一通，这会儿心情有些烦闷。
走廊里站满人，纷纷往窗户那挤着。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去，真是大美女啊！”
时满皱起眉，走过去，“都挤在这干什么？训练都完成了？”
那些消防员见到时满，原本熙熙攘攘地一群人立刻排列整齐地在走廊里站好。“队长好。”
“队长，楼下在举办消防演讲。”陈东煦笑嘻嘻地开口。
“我知道。”
“上次那个大美女也在。”
时满紧拧地眉头逐渐舒展。他走到窗边往下看，一眼就见到人群里最出挑的杜施宁。
杜施宁紧紧咬着唇，实际眼皮一直在上下打架。好几次她闭上都差点睁不开。
又是一个激灵，杜施宁猛然睁开眼再次打起精神看向台上的演讲。她悄悄揪着自己的大腿肉，试图让疼痛占据困意。
时满勾起唇角，眼里浸满温柔。
在一旁一直观察他的消防员们纷纷会心一笑。
“队长，你要不要上去讲几句？”
“是啊，让人家见见你英俊潇洒的身姿。说不定就爱上你了呢？”
时满抬腿踹了那人一脚，“去，罚跑三圈。”
“欸欸欸，急了！”
时满继续看着楼下昏昏欲睡的杜施宁，垂下眸。他顺手拉过一旁的陈东煦。“你去跟上面的人说一下，光展示肯定还是有人不懂，让他们抽几人上去现场试试。”
“你要上去？”陈东煦奸笑着，脸上就差写上“我都懂”三个字。
“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嘛。”
陈东煦啧啧嘴，摇头。
就在杜施宁快要闭上眼时，上面突然换了个人拿话筒。
“为了更方便大家的理解，接下来我们将会随机抽取几位人员上来演示一下如何使用灭火器。”
陈东煦的目光一直紧紧落在杜施宁身上，一想到等会儿要发生什么嘴角的笑容根本压制不住。
“那就……”他清清嗓子，象征性地在人群里扫视着。“第一排从左数第三位，第三排从左数的第五位，还有第七排的那位年轻小姐！”
杜施宁猛地抬起头，一脸茫然地对上陈东煦充斥着笑意的双眸。
陈东煦点头，对她招手：“对，就是你。上来为大家演示一下如何使用灭火器。”
杜施宁这下是真打起精神了。她瞪大眼睛，迷迷糊糊走上前。
“不用害怕，在你们演示的时候我们会配备两位消防员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的。”陈东煦安抚着。
身侧突然多了道人影，杜施宁转头对上时满明亮坚毅的双眸。
时满对她露齿一笑，悄声向她打招呼：“hi，你刚刚在下面差点睡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