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一片静谧。
静可闻针。
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全!部!都!消!失!了!
所有的铁笼空空如也,干净到找不到一根鼠毛。
唯有一只橘色虎斑猫慵懒地趴在桌子上舔着爪爪,小肚子像怀了孕一般鼓鼓囊囊。
裴阮心下一个咯噔,他沉痛地问,「统统,老鼠呢?」
「就是你想得那样。」
「真……真吃了啊。那……猫会不会感染疫病?」
「……不会。何况咪咪是灵泉喂大的,早就不是一般的猫了。」
裴阮顿时胸口不闷了,气也喘匀了。
提起猫脖子,看着大了一圈的喵,他瞠目结舌,「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用这只胖jiojio把笼子门全都掏开了?」
猫咪呆萌地抻着四肢爪爪,粉粉的肉垫开出花来,还委屈地“喵”了一声。
裴阮捏了捏小花,有些暴汗,“原来喵喵这么能吃的呀,对……对不起,一天一只小老鼠,是我给你饿狠了。”
他又看了一眼密室,「大量猫粮,哦不,毒老鼠神秘消失,统统,你说叶崇山看见会不会疯?」
系统懒得搭理他,「你再不跑,我得疯。」
裴阮极其听劝,将猫扔进空间,果断又溜回了他的房间。
系统满脑门的问号,「狗洞,钻狗洞出去!路线我都给你规划好了,你跑回来做什么?!」
裴阮理直气壮,「不成,我得带尾鱼一起走。何况这时候跑岂不是不打自招?」
「叶勉还带着未知的疫病,谁知道灵泉管不管,万一治不好,要嚯嚯也先嚯嚯叶崇山!」
「……留下更危险啊笨蛋!」
「怎么会呢。」裴阮板着小脸认真分析,「叶崇山真要怀疑,也会先怀疑失踪的闵越。我只要藏好他,够咱们拖延一阵子的。」
系统R1模式思考三秒钟,「对哦,闵越不见了。比起你,叶崇山第一个怀疑的应该是他。」
「为了报复侯府,逃跑前放走了所有老鼠……合情合理,啧,会还是你们人类会。」
它装载了宅斗权谋两个大模型,都赶不上宿主自学成才的速度。
没想到这块软软糯糯的兔子糕,扒开了竟然是黑芝麻馅儿的。
系统看裴阮的眼神都变了。
裴阮眼神清澈,神情无辜,「是你把事情想复杂啦,换位思考你是叶崇山,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可是一旦东窗事发,侯府戒严,你再想出去就难了。」
裴阮摇了摇头,「那就东窗事发了再说,现在我得想法子说服王嬷嬷,让她帮我瞒下偷偷溜出去的事情。」
抓耳挠腮想了会,他决定故技重施。
掏出替叶勉治伤用剩的手帕,就着一点残余灵泉,敷了敷嬷嬷后颈,裴阮期期艾艾摇醒了人。
“嬷嬷,嬷嬷,您……您怎么睡着了?”
他还是有些害怕王嬷嬷,话又开始磕磕巴巴,“虽然我……也想叫您多睡会。可等会侯……侯爷回来见您在这睡大觉,将您打杀出去,阮阮舍不得!”
顶着那张纯稚无害的脸,明明是恶人先告状,愣是叫王嬷嬷生出一种真被心疼着的错觉。
她黑着脸。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被这小贱蹄子一闷棍敲晕,可摸了摸后颈,竟一点事没有。
好半天,她才疑神疑鬼爬起来,怒骂一句,「你个贱蹄子……别叫我抓到把柄。」
裴阮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委屈极了。
“我知道您一直喜欢裴允……可为什么要对阮阮这么凶?!”
送客归来的叶崇山,打眼就是一副恶奴欺主图,在魏王那受的仙气正无处发泄,抬脚就是一个窝心踹。
王嬷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急忙跪表忠心,“侯爷,老奴知错,今后必定好好伺候阮少爷,绝不敢再有怠慢。”
糊里糊涂,她竟然就这么昧下了裴阮偷跑出去的事实。
后知后觉的嬷嬷两腿一软,欲哭无泪。
明明心里恨他恨得牙痒,身体却很诚实地一步一步沦陷为他的忠仆。
王嬷嬷越想越觉得惊悚。
“不,我一定要撑住,绝不能被这贱蹄子迷惑!”
……
这头,叶崇山温柔小意地将裴阮抱进屋里,万分柔情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水意,“阮阮别哭。”
“明天就给你换几个听话的奴才,你不是很喜欢叶迁那个小厮吗?明天就把他还给你。”
裴阮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oi,统统,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乖乖窝在叶崇山怀里,眼里盛满叶崇山的影子。
“爹爹真好。裴远道都没有对阮阮这么好过……”
他说得可怜兮兮又真心实意。
叶崇山受用极了。
被小美人儿大而黝黑的瞳仁全心全意仰赖着,叶崇山英雄气概膨胀,恨不得现在就抄了裴家博美人一笑。
一贯一言堂的他还变得十分好说话,当裴阮提出还想继续去裴家铺子学医理,他甚至笑着毛遂自荐了一把。
“这几天外头乱,爹爹亲自教你也使得。”
“丹房里还有很多妙处,阮阮试过一定会喜欢。”
这可使不得,裴阮装作没听见。
“好爹爹,您就让我去嘛!晚上您再教我也一样。”
“好好好,都依你。”
「嘶,统统,你好厉害!按你说的做,叶崇山真的被我拿捏得死死。」
系统呲了一声,语气开始飘,「父权NPD嘛,最喜欢你这样顺从性一百昏的大白兔软糖。你以为他在满足你?不,他是通过满足你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对付他,只要完全服从顺毛撸,一定会有意外之喜的。」
「啧,说起来你们也算是相性度100%了,要不阮阮试试他?」
裴阮指了指门外,「你走,我没有你这样没有节操的统。」
「……」
第二天,裴阮早早就醒了,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我鱼呢?”
叶崇山气笑了,“小皮猫,这下装都不装了?”
他一把将人拉起,“起来伺候我更衣……”
一只大手顺势滑到他身后,托着屁股将人按到身上,“伺候好了,什么都依你。”
技巧性十足的揉捏让裴阮毛都炸了起来,好在密室被洗东窗事发,华管事急匆匆来报,“侯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他瞥了眼裴阮,戛然而止。
叶崇山懂了他的暗示,拍了拍肉感十足的位置,“晚上再来收拾你。”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裴阮捂住脏了的屁屁,等人走远,才敢小小声骂了句,“老色批。”
转头正要扑床,就对上叶勉黢黑的脸,那神情乍一看,跟叶迁很有几分相像。
「吓,真不愧是叔侄,连吃人的眼神都一毛一样。」
「……」
「可是我救了他诶,他为什么要吃我?」
「因为他在隔壁,你说爹爹真好的时候就醒了,直播观围观了你红杏出墙,哦不,虚与委蛇的全过程。」
嘶——这就有点要命了。
揣着小叔的孩子,嫁给了大侄子,现在又陪公爹睡觉,裴阮粗略地捋一捋,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不行,这侯府是不能呆了,等会儿尾鱼来了,一水儿敲晕,全装空间里带走。」
「别想,装两个人已经是上限了。能装几个完全取决宿主你睡过几个人。要是全无限制,岂不是能把整个大梁都装进去?」
「睡……睡几个?你还想我睡几个QAQ!」裴阮惊掉下巴,「这都是些什么离谱的设定?!」
呸,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系统果断缩头装死。
关键时候卡人头,系统都怀疑,世界意识是不是故意惩罚宿主没有老老实实和攻二睡觉。
好在裴阮也没心思深究,醒着的叶勉,可不像很好敲晕的样子。
裴阮甚至不敢同他对视,“小……小叔醒啦?有没有好点?我……我这就去给您拿药。”
他脚底抹油,掉头就想开溜。
叶勉轻而易举钳住他手腕,缓缓挑起了一抹令人发寒的笑。
“阮阮敲晕我的事,还没有好好说道,这就想跑?”
要死了。
裴阮人一麻,求生欲令他不敢多辩解一个字,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句“疼”。
像极了才干完坏事的那只虎斑猫。
“惹了这么大祸事,你还想往哪里去?”
看得出来,叶勉是真气狠了,裴阮手腕硬是被他抓出一道乌青痕迹。
“你……你冷静点!那个老鼠咬了,有……有解药。求求你松开,我真的好疼,呜呜呜……”
糯叽叽软绵绵地求饶叫叶勉生起一股邪火,他将裴阮甩回大床,制住四肢开始严刑逼供。
“你这小身板,究竟是怎么将我和那个哥儿弄回来的?”
“说,共犯是谁,在哪里?”
“你又是如何知道叶崇山的密室?去那里有什么目的?”
“那疫鼠可是叶崇山特别豢养的,他都没有法子,你怎么会有解药?”
每问一句,他脸色就沉下一分。
幽深的眸子里全是裴阮看不懂的情绪,“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恩?”
裴阮哪里见过这样可怖的杀气,愈发慌神。
小小的一只缩在身下,抖抖嗖嗖,如风中摇晃的花朵,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这么会装的吗?”叶迁狠狠心掐住他脖颈,“被你骗过一回,岂会再被骗第二回。”
“唔……什么……第一回?”
无端的指控让裴阮委屈极了。
也害怕极了。
他的眼睛本就大而清澈,即便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也保有最纯稚的天真,噙满泪的模样,愈发无辜纯良。
挣扎中,几滴泪甩到叶勉的手上。
竟有些烫手。
“你以为眼泪会叫我心软?”
想到他在叶崇山跟前也是一样的装乖卖怂,叶勉狠了狠心,卡在喉头的指掌一点一点加重力气。
窒息的痛楚令裴阮本能地攀住男人手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可惜纤弱的哥儿跟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蜉蚍撼树的结果,就是他如一朵落败的花,软软滑落进男人的怀抱里。
直至昏迷,都没有问出一句话。
哪怕是骗他的话。
纤密的长睫掩住那双令人心烦意乱的眼睛,叶勉蛰手般卸去力道。
终究……还是心软。
他捞起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黄书朗,还有他背后的人,就这么值得你用生命去袒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