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林听芸招呼着父子俩洗手吃饭,林白序在洗手池边弯下腰,只听叮哐一声,青年下意识回头,不见声音的来源,低头看去,黑色休闲长裤收腰处的穿绳上别着枚玉佩。
林白序:“……”
总觉得,这玉佩多半解不下来。
玉佩被一根红绳穿过,绳子颇为复杂的结成唐氏中国结。
吃饭时,林诚同林听芸并未提起玉佩,目光也丝毫没有探究的意味,林白序倾向于他们看不到。
林白序那间屋子,前侧右侧成对角的两扇窗户透着胡同小路,来往的人稍一偏头便能看清屋内,除去阴雨天气需要采光,平常在家房间内的窗帘便拉上。
入夜,林白序拉开窗帘,能清楚地看到天空上高挂的弯月及繁星。
总觉得窗玻璃上少了什么。
青年下床,翻找着房间电脑桌的柜子,林诚每年会存些红色卡纸,林听芸早年是位国语老师,闲暇时喜欢练练毛笔字,兴趣上来时会自己动手写过年的福字,多余的纸没处放,便会塞到他屋子里。
林白序翻出卡纸找到剪刀,兴趣来潮的对着手机搜窗花剪纸,反复看了几遍后关上手机闹钟回想着教程开始裁剪。
本以为他记忆再好,第1次也不会成功,可手上的动作却宛如熟练到形成肌肉记忆一般。
窗花剪好,林白序疑惑挑眉,打开手机确定自己所剪的图案,同教程最后的结果不同,他搜的初级新手入门,可跟随脑中的记忆剪完却比教程要复杂精致的多。
“太傅什么都会,孤还需要学很多东西,才能称得上太傅的学生才是”。
林白序捏了捏耳廓,又是这个声音,这到底是谁?
窗花收拾好放在桌子上。
林白序所能看到的魂灵鬼魄皆是四肢不全或面目全非,灯关上,许是知道父母的卧室仅有一墙之隔,不是那间空荡荡的出租屋,神经系统并没有继续折磨他。
林白序自黑暗中寻觅,墙上挂着简易衣架,回来时穿的那件卡其色大衣挂在那里,在黑夜中只是隐约的轮廓,看不清晰。
像是有一只飘在空中穿着斗篷的魂灵。
看不清面额。
林白序静静看了会儿,脑海中思考他所看到的那些,生前生龙活虎,无病无灾的样子,他们也曾是人,也会觉得疼痛。
心底的悲悯放大又很快消散,想着想着,林白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睡眠。
睡梦中脖颈处翻起冷意,林白序不禁瑟缩。
房间中响起一声近乎宠溺的叹息。
玉佩出现在手中,楚凉易隔空解下玉佩,拇指摸索着上面雕刻细致的云纹,贴下身凑在林白序耳边,“孤找到你了,太傅”。
楚凉易眼睫略垂,“会看到孤的,太傅”。
楚凉易身形开始隐去,离开前余光瞄到桌子上的窗花,愣了愣,随即扬起笑容。
千百年已过,思念却不会消散在时间长河。
庙山山顶,楚凉易在星空下席地而坐,身后是一座无名的坟包,放眼望去,山顶上起伏较多,不算平整,那是无数人的,没有姓名的长眠之家。
凉风吹几许,何处揽易乡。
“太傅,这是鲤鱼吗?”
“嗯,难为殿下对臣这手艺还能分辨”。
青年声音很轻,笑起来如沐春风,拂去纸屑,拿起纸张兀自看了片刻,叹了口气,“臣还是不适合做这些,剪的不太雅观”。
“太傅常同孤说不宜妄自菲薄,剪得很好啊,栩栩如生呢”。
青年无奈,“殿下文书不学好,对先辈留下的词语倒是精通”。
楚凉易低垂下脑袋,看着案子上的提字,“孤王一介闲散王爷。又不是太子长兄那般有大位继承,何况北朝坐地不大,百姓和乐同天子相敬如宾,皇室也没有威严,只是领导者嘛……”
“嘶”。
楚凉易脑袋一痛,太傅敲了他一脑瓜子。
“殿下慎言,北朝虽小也是国家,有人在总是要有统治存在的,不然岂不乱了套?”
“噢,这是孤名字的由来吗?”
楚凉易欣赏了下太傅的一手好字。
青年抬手捏着鼻梁,没说实话。
“嗯”。
北朝建立不足200余年,乃是亡国子孙隐居度日,由先烈朝中公子带领退居山林,学以旧制,才有了如今北朝王室。
实际上天子亲民无威压与民同乐,只是在大事件上做领导。
林太傅少年老成,是位孤儿,自小不知被谁人家抛弃在皇城宫门前,被寻访的朝安帝收养取名。
比楚凉易仅大上两岁有余,楚凉易降生时,他还处于幼童无知的年岁。
朝安帝拿人当亲儿子养,所谓后宫,其实仅有两位,一位皇后,一位贵妃,乃是亲姐妹。
那时的林太傅已初记事物,现下看着楚凉易束发年岁,已初长开的面庞,显得单纯明媚的双眼,还是把那名字的由来藏了下去。
朝安帝同两位后妃伉俪情深,小贵妃刚生产完,朝安帝连孩子都没有看一眼就急于看望小贵妃,深冬时节,寒冬腊月。
宫女抱着孩子,怎也没料到朝安帝会是绕过去的反应,愣了片刻,急忙将孩子抱进被褥里。
虽然间隔不到半刻,还是受凉染了风寒。
朝安帝灵机一动取了这么个名字。
都说齐鲁之国豪放憨厚,果不失其传言,看后代子孙就行。
民风淳朴随意,当真不是乱说。
楚凉易伸手拂过已干的墨迹,不同于毛笔行楷的刚正凌厉,林太傅下笔颇为圆滑柔和,不紧不慢的速度更是精细。
楚凉易到启蒙的年岁,朝安帝本安排他同太子一起受教于德高望重的先生,先生也是林太傅的老师。
奈何,楚凉易自小爱跟着他这位皇长兄,宁死不去,无法,朝安帝便叮嘱自己的这位养子教楚凉易读书。
太傅这一称呼,只有楚凉易会这么叫。
朝安帝并未给予官职,时间久了,楚凉易叫太傅的调子愈发不正经起来,更显得亲昵。
楚凉易揽着太傅的腰身,将人抵在案桌前,后者由着他放肆也不恼。
“太傅什么都会,孤还需学很多东西才能够称得上太傅的学生”。
呼吸凑在颈侧,“成何体统,嗯?”
太傅抬手推拒,尾音轻佻,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林白序眸色清明,抬眼看着楚凉易束好的墨发。
“殿下已过束发之年岁,管事嬷嬷是该教殿下些人事”。
楚凉易握住那只推拒的手,向下扼住手腕压在案桌上,长袖滑落些许。
林白序肤色白皙,朝安帝将人养的很好,肤如凝脂,虽不如女子那般,但也足够赏心悦目。
林白序平日里不束发,此刻三千墨发披散,几缕发丝贴在颈侧蜿蜒,与那白净纤长的脖颈作衬托。
“太傅才是孤的教导先生,嬷嬷是给孤了些画册,太傅亲自教导好不好?”
林白序眼尾上挑,“恕臣拒令不从”。
楚凉易起身前,柔软的唇瓣蹭过林白序的脸颊,“还真是可惜了”。
林白序有些错愕的摸了摸脸颊,楚凉易自幼黏着他亲近,他已形成习惯,只把楚凉易当做弟弟来看。
少年初知晓人事,有些尝试的心思,林白序理解,同样,明白楚凉易不会真的对他作出出阁的事情。
但刚才的接触……却又真情实感,以及……殿下成长的…挺好。
楚凉易伸手捻了下林白序的耳垂,有些稀奇道,“太傅这是,害羞了?”
楚凉易动作轻慢,语调上扬,带着浅笑。
青年篇开头躲过乱揉的手,正当楚凉易以为,不会得到承认时,青年脸上泛着绯色,耳垂薄红,闷声应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