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傅在的地方，才是家”。

楚凉易苦笑一声，“如今，孤连阿胤的那种家也没有”，楚凉易死后，北朝覆灭国土被吞并，他尸骨无存，无碑无坟。

头颅高挂城门，随风腐化而散，连一个无名的土包都未曾拥有。

林白序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北朝真实存在过，鬼都在他面前了，自己的上一世同眼前这位可能还有点关系。

“太傅，是上一世的，我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楚凉易也无法准确定夺。

一方面，林白序并非正常轮回的路数，一魂化作尘缘，仍有可能记起记忆，另一方面，楚凉易三魂七魄俱全，他可以随意来到人间，只不过别人看不到他，楚凉易并没有投胎，成为鬼王，乃是天道作许，早已脱离凡胎□□，没有上一世可言。

“不，是延续至今的你”。

林白序只感觉脑细胞不够用了似的，一个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开出了隐藏款。

“北，北朝至今，千年之久，延续至今的话……我原来这么老的吗？”

楚凉易见林白序震惊茫然的神情，不禁笑了笑，明白他是会错了意。

尽量用现代人能理解的话术解释了下地府的轮回路数及魂魄去留。

“以现代的用语，该称呼老师了，无论在什么时间点上，这个职业都很聪慧吧”，楚凉易笑着揶揄道。

“俗谚说，千年王八万年龟，这种生物寿命普遍长些，老师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千年啊，好像还是只没能成龟的王八？”

林白序很快看开，可能感情上存有缺失，林白序平生没有过于在意的东西。

林白序处于生死看淡的佛系，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已经达到了哪怕让他亲眼看见隔壁家的儿子跟狗好上了厮磨他都能一笑而。

“也就是说，我转世了，但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转世？”

林白序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来收回我的魂魄，重新轮回的？”

解释了那么多，林白序全然没有抓到点上，楚凉易心下无奈。

老爷子明明留了本北朝简史，他特意编写的他们两个之间的事，相当于现代的无删小说，太傅看也看过了怎么就不懂呢？

“孤来找未散失的尘缘，或许等太傅将尘缘尽数化掉，便会明白了吧，在那之前先休息吧，孤走了”。

事实上，楚凉易也不清楚尘缘到底算作何物，尘缘没有确切意义可供指代。

尘缘就相当于总称，所包含的种类则有太多。

林白序看着男人身形消散，幽然叹了声，老爷子留下的那本书，两位主角之一，是位国师，承职前教授其朝代二皇子读书，算是其的太傅，书中没有提到这位的姓名，前期太傅，后期国师，并非北朝全部历史，更像是人物小传，他才会把那本书当话本子看。

林白序本就对书中楚凉易这个角色有些欣赏，觉得作者对这个角色形象塑造的成功，若是在现代出版，或许还能小火一把。

不过两位主角的结局……

嘶，若真的那太傅就是自己。

林白序愣了愣，不是吧，自己上一世，二十三就死了。

那楚凉易……

依之所说，鬼是现代人对残留魂魄的称呼，魂为善，魄为执念积攒所成的恶。

无论是魂或是魄，都保持着死者临终前的模样。

阿胤那么小的孩子被活活掐死，太傅死于一箭穿心还算痛快，书中的描写停在北朝城破国亡。

楚凉易受天道之命成为鬼王，要多强的执念才能够在万千生灵中，引起天道的注意。

楚凉易现在仍带着几分少年感，书中描写，其比太傅小上两岁，死时二十一。

林白序躺回被窝里，胳膊覆在额头上，渐渐睡去。

清晨被鞭炮声吵醒，想赖床也没可能。

农村不禁烟花，大年三十上午做菜，下午包饺子，准备迎客的果盘，花生瓜子砂糖橘。

林诚的老同学都会来聚一聚，家里热闹非凡，林白序在老家这边没有关系好的还有联系的同学，热闹是大人的，又不能补觉，还要招待客人，苦的是林白序这二十出头的“孩子”。

好在，林听芸没让自家儿子悲苦太久，探出头让正端茶倒水的林白序丢垃圾。

“回来就回自己屋玩去吧，和朋友聊聊天，放松会儿”。

“嗯”。

林白序提上垃圾袋，一身轻快出了门，这种热闹的场面，向来与他无关。

林白序不擅长同人交流，尤其是和长辈间不能自然地以朋友兄弟的方式相处。

村里的垃圾集中回收，离林白序家里相隔两个胡同，在马路对岸。

天色阴暗，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雪，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村里人都赶着一年最清闲的几天窝在家里娱乐，宁静的小道上还能听到几声谈笑，夹杂着麻将的碰撞声。

拐过一个胡同靠近马路，人声渐渐听不到了，路上车辆不见得多，只有偶尔的炮仗声在天空中炸响。

林白序口中哼着轻快的小调，脚步顿了顿，回过头，一道白色的影子窜入身后的胡同，是只猫。

不同的是，那一瞬间，林白序似乎看到了三条尾巴。

林白序看了片刻，继续向马路走去，背后仿佛有道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林白序拢了拢大衣，转过身，身后什么也没有，冬天北方室外零下十几度，凛风吹拂。

林白序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

这天有些冷啊……

地府。

阴曹地府后方有座矮山，那是众多魂魄认知里的样子。

只有少数地府公差人员知道，那山不过是障眼法实则是道封印大阵是早些年天道镇压魂魄所留的封印，如今封印玄眼出了缝隙。

阵下是漆黑的空洞，无数双猩红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上方。

楚凉易盘腿席坐于阵法中央，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阵下最初封印上万缕魄，现在仅有千计，阵下生死搏斗，弱肉强食，怨念逐年积累而不得解。

楚凉易起身，长枪立于缝隙之上，荧光充斥其中，收于屏障，封印加固，法阵边缘围着的六座石像，咔啦……咚，碎了一座。

“呵”楚凉易冷嗤

“别白费心思，什么时候能够压制恶念，便放你们出去”。

长枪收回，楚凉易离开前看了眼破碎的石像，眉头蹙起，这封印大阵本有12座石像，现在已碎裂过半，每一座碎裂都是在加固封印。等剩余五座碎裂完后果不堪设想。

老地藏品着茶，浊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百年又过，新的轮回开启。

楚凉易进入大殿起，不见地藏身影，默然扶额。

不出所料，绕到桌案边看到一个2，3岁的稚童，还没有伏案高……

坐在木垫子上晃着小短腿。

楚凉易在地府千年，对此习以为常，老地藏同凡人一样轮回重启年岁，每过百年化为稚童大修，心智不变，对外说是大修，但楚凉易总觉得，这位就是生老病死，看多了受到情绪侵染，也想重回罢了。

“剩下5座石像，跑出去一只妖”。

楚凉易双手抱臂，低垂着眉眼俯视，神色冷淡有种看不起人的感觉，倒不是他不尊，是真的看不到这瓜娃子。

地藏现在也就只有半米高还不到。

地藏那婴儿肥地小圆脸看着萌萌的，腔道却还没收回幼态，一开口就是显苍老的声音，着实诡异，见过婴儿笑成老态吗？

楚凉易百年一见这场景。

“天道乃天地间的秩序，掌管平衡，若天道不亲自现身则必有可解之法”。

“但愿”。

地藏王自认祥和，未等笑起，楚凉易率先制止。

“别了，地藏大人收了神通吧，见过三岁见老，没听过三岁就老，实属有碍观颜”。

萌萌的大眼睛上弯成月牙，唇角成火腿长那么长的弧度，楚凉易十分怀疑，地藏是不是人间的动漫看多了，COS阿尼亚呢。

“……总之，石像碎完前应该能寻到方法，不必担心”。

楚凉易揉着眉心，盯着地藏，“孤受诫化鬼，承职闭息的那人间几十年里，林白序是不是在地府未入轮回？”

地藏笑而不语。

楚凉易了然，当今的两位天道，他是见过其中一位的，就在那几十年里。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