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要守岁，大人们闲聊打麻将玩牌

林白序家里每年都这般热闹。

林白序找来两尊烛台，滔了一碗米插上三根香，盘子里盛这五枚饺子和五个福橘，开着小夜灯坐在床边看着教学守则。

黑夜中，烟花炸开鞭炮声四起，映在窗上美不胜收。

林白序调低了夜灯的亮度，烛火摇曳着，林白序合上手册。

一手撑着下巴盘腿而坐，眸光低垂看着下面的书架。

今夜跨年夜，连烛台香火都供奉了，不知道楚凉易还会不会来。

主卧麻将碰撞的声音混着的人声烟花声在林白序耳中聚集，吵杂的环境下，林白序不禁泛起睡意，下午没世间补觉，眼下又该出黑眼圈了。

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

“嗯……”

林白序眼皮子越来越重，合上眼睛打算小眯一会，迷迷糊糊间好想闻到了檀木的味道，“唔”更困了。

楚凉易将一头仰下炕的人接了个满怀，听着平稳的呼吸声默默扶额，“睡也不好好睡，摔着了怪谁”，以这种方式的投怀送抱还是算了。

楚凉易一手扶着林白序的脊背，一手向下抄过腿弯，将人平放，手撤回到半道儿，被林白序抓住。

“不能，偷吃……殿下”

嘀咕完就放开了，楚凉易看着抽回来的掌心，无奈，“为了谁啊，太傅”。

朝安九年

北朝的春节名为辞迎，就是辞旧迎新的意思。

论起年龄，太子比林白序小上五月，两兄弟本应称林白序为皇长兄，楚凉易对林白序的感情上不清不楚，太傅叫得是自认的独特亲昵。

太子不这般称呼则是林白序不允。

林白序感激朝安帝养育之恩，从未肖想过皇室之名。

辞迎当日宫中设宴，举朝欢庆，各种各样的点心繁多，辞迎颇为讲究，要等到午夜才可进食。

林白序白日同朝安帝商议朝事，闲暇空余多数自己待着看书，两位皇子在各自母妃宫中用过膳食。

林白序确是不肯的，辞迎日，幼童身体机能弱，北朝许十岁以下孩童可适当用膳，事实上，民间并未进行管控，只是空有条例而已，朝安九年时，林白序正满十周岁

朝安帝派宫人送过点心食物，林白序丁点未碰

对此，朝安帝十分无奈，曾对皇后说过，“白序那孩子，自幼太过老成，朕给他更名白序，不正是愿他视秩序为无物，活的放开自在些，这孩子太懂事，甚至到了迂腐固执的程度”。

不过，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朝安十年辞迎前夕，朝安帝下令更改这条条例。

人是铁饭是钢，还能不让人吃饭了？

谁都有顽劣的时候，偏偏林白序将自己放在寄人篱下的位置上，不求要物不求名利，几近墨守成规，虽年少老成，也终究只是孩子。

朝宴设在御花园，彼时梅花开的正好，午夜前一刻，烟火开始升空绽放

林白序同两位皇子相近跪坐好，静等祈福，胃里空落的有些难耐，听着朝安帝说着辞迎贺词，视线总控制不住的落到面前的点心上，又很快移开。

小心翼翼的，还是被一直看着林白序的小皇子所看到。

楚凉易天性不愿受拘束，上还有个皇兄宠着，不爱习文，武多有涉猎，时常同几位武将相处，更不愿受宫规束缚 。

案桌上的梅花饼很好吃，他想让太傅尝一尝。

离午夜钟响不到半刻，小皇子手有些短，碰不到上桌角的点心，费力的向前，快要仰到桌面上了，被林白序不动声色揪住了后衣领。

“殿下，时间就要到了，再等一等好吗？”

前世的林白序在这些公规民俗上虽有些迂腐，却从未真正要求过他人严于律己，明白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道理，楚凉易也是后来才明白。

没人教会林白序，不用按规矩做到最好来约束自己，也依然会受人喜欢。

朝安帝看少年乖巧懂事早已麻木习惯，林白序又不会将自己剖出壳子。

宴会到了准点，钟声响起，中原各地都在鸣放炮竹。

小凉易看着天空目不转睛，伏案桌上响起磕碰的声音，案桌上多了一盘精巧的梅花酥饼。

楚凉易掖了掖被子，抬腿勾了椅子坐在炕边上，胳膊抵着炕沿，掌心托着下巴，拂过林白序额前的碎发。

不知道太傅现在记忆里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楚凉易屈指拨弄着林白序微长的眼睫，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扫过指腹，在楚凉易心中泛起涟漪。

午夜一到，烟花爆竹的声音更猛烈了些，林白序皱了皱眉，扯住被子蒙住耳朵，只留下松软的头发露在外面，被子裹紧里像只巨大的蝉蛹。

许是仍觉得吵，睡梦中下意识烦躁，蝉蛹咕蛹了几下又将被子裹实了一圈。

楚凉易设下禁制，房间内隔绝了声响，伸手扯了扯被子，轻声道，“没有声音了，别闷着了太傅”

林白序似有所感，声音沉闷，“嗯……”

被子扯下，林白序睡眼蒙眬，眼中带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微红，意识未完全清醒，茫然的眨了几下眼睛，声音不自觉的软下去“楚……凉易”。

嘀咕完又很快睡去。

楚凉易神色晦暗，盯着林白序熟睡的侧颜，重重叹了声。

除了不是凡人身，他这三魂七魄俱全的鬼王，与之无异先不说，比常人更强烈，持久一切倒是……

楚凉易运起内力，将体内的躁动压下，守着林白序过了午境才悄然离去。

一觉睡到天亮，林白序坐起身子，心情愉悦的伸了个懒腰，时代变迁，年轻人没几个午夜拜年的。

早上5点左右到7点，天色蒙蒙亮起，村中街道胡同才有人烟相访拜年。

林家家大族大，上林家村村内血缘关系匪浅，不过到了林白序这一代，村里关系出了五服，过年需要拜访的人家已然不多。

林白序换好衣物，低头看着位置变了的电脑椅，烛台已经燃尽，屋内隐约飘着烛香。

林听芸喜欢梅花的淡香，烛台用的蜡烛是林诚找人定做的，此刻梅香中混着清浅的檀香。

林白序捻了捻耳垂，他昨晚本想着年夜守岁，应该可以再见到楚凉易，和他谈谈现在的状况。

毕竟他对前世今生和见鬼这事，还保持着好奇呢，有种小说男主的即视感，酷啊。

不过守岁不成，反倒睡过去了。

他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应该是见过楚凉易的，也不知道楚凉易在这呆了多久。

林白序到主卧落地镜前，随手抓了下散乱的头发，压下头顶那跟翘起来的呆毛，镜子里后墙上倚靠着个高挑的身影。

楚凉易对着镜子勾了勾唇。

“新年快乐”。

林白序愣了愣，见楚凉易身形消散，阳光照过窗户透过镜面反射照亮了屋内。

林白序能感觉到，楚凉易还在，只是光线一足，他看不到。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