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并不敢有所异议。”伯爵跪下去,将他年迈而又尊贵的膝盖深深跪下去,“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我等必当竭尽所能。”
伯爵从呢绒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一枚深藏的戒指,那是一枚印刻着玫瑰纹章的银戒,伯爵将它献给绪兰·凯撒,“献上一份小小的忠诚,请圣子收下。”
玫瑰纹章是如此契合绪兰的喜好,他收下了这枚戒指,现今他还不能明白红玫瑰的深意,也不能明白伯爵看向他近乎疯狂的目光,他什么都不知道。
绪兰戴上银戒,从衣襟中拿出了一封信,“我要你做的事情不止这点,先把这封信交给那位圣女。”
08
“卡罗琳,在成为圣女前你更是北地大公唯一的女儿,你应当成为北地高贵的唯一大贵族,可如若违背我的意志,你应得的爵位与荣誉都将归属于教廷,我会剥夺你的土地,你的人民,而这并不会是终点。”
“我给你选择的机会,送信人会再次到访询问你的决定。”
圣女卡罗琳将信纸拍在桌子上,嗤笑一声,“土地与人民,这和你威胁我的手段一模一样啊,教皇冕下。”
她看向这间小屋子内唯一的窗户,在蔷薇花窗下的飘窗坐着当今的教皇,彩色花窗透出斑驳陆离的光,照亮耶伐利亚毫无笑容的脸庞。
“他是我养大的孩子。”
“他的威胁对我更有利,或许我应当选择圣子,还能免去和一个我厌恨的男人结合。”卡罗琳头纱下的嘴唇勾起一个笑容,她半是在玩笑,也半是在认真。
“你我都不会在意贞洁与结合,这只不过是为我们漫长的计划增加一道牢靠的保险。”耶伐利亚转过头直视卡罗琳,名为月的白鹰落在他肩头,昏暗的小屋内,神圣的蔷薇花窗前,两双眼睛亮起银色的光,如同高位的神明直勾勾地审问人心。
“卡罗琳,是什么让你犹疑?”
卡罗琳咬着唇后退一步,她是A级哨兵,是万众挑一的天资与才能,但还是要被S级向导的精神力压制,她只能低下头,说出自己的犹疑,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我亲手毁了北地,毁了我的故乡……我罪孽深重。”
“你的故乡,寒冷贫瘠的北地,它一直在等待冰雪消融的那一天,即使这雪水是因战火融化也好,不然它将埋葬于寒冬的坟墓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未来的北地大公。”
“不要肖想选择圣子,北地的道路只有一条。”
卡罗琳沉默许久,最终,她揭开纯白的头纱,轻纱边角装饰着大片蕾丝绣花,每一个网眼都缀着一颗圣洁的白珍珠,这头纱是圣女的身份象征,但头纱下的女人嘴角点着一颗欲望的痣,白金卷发下多情生泪的眼睛轻颤,她不该是归属神圣教廷的圣女,她是俗世中流连于情欲与权力间的女人。
“是,教皇冕下,一切如您所愿。”
卡罗琳离开了,她不能被拘于这个小小的房间。耶伐利亚终于从飘窗上走下来,他拿起那封放置在桌上的信。
华丽的字体和傲慢的语调是模仿自己的风格,是他握着那只幼小的手将自己的痕迹烙印进对方的身体,很多事情他并不是不知道,相反他掌控着一切。那些小小的甜头,些许的权力都是纵容,宠爱,听起来是有多么的亲密,无法改变既定计划的亲密。
浮于纸面的嫉妒,不安,逞强,都随着指尖的火焰燃烧殆尽,凉薄的神裔轻轻说了一句:
“我会补偿你的。”
09
教廷的长廊大多由灰白色的花岗岩建造,敞开着迎接明亮的阳光和玫瑰花海的盛景。今天绪兰又摘了玫瑰花,他带着小心思得逞的欢欣与雀跃快步走在长廊上,正好遇见了教皇冕下。
耶伐利亚在绪兰面前单膝跪下,仰头与他对视,“来,把你的右手给我。”
绪兰不解,乖乖地伸出右手。
“绪兰·凯撒,我不知道为什么连我的承诺都无法纾解你的不安,似乎是我没给过你多少东西,都有人以为我不够宠爱你。”耶伐利亚从绪兰右手上取下那枚玫瑰纹章的银戒,狠狠将它扔向被玫瑰花淹没的某处,随后将自己拇指上的权戒摘了下来,纯金戒托上镶嵌着世界上最大的红宝石,教廷所有的荣光和权力都封印在这一枚戒指中。他握着绪兰的手腕,替他戴上。
“戴着它,即使离开我的身边,你也可以调动教廷的一切。”
绪兰脑袋一热,他都无法去思考那失败的计划,教皇的手在缓慢地离开,微热的指腹勾过掌心,仿佛是直接触摸到血脉,一路向下直到颤抖的灵魂,高贵神圣的耶伐利亚,只是给自己戴上的一枚戒指,却好像拴住了自己的灵魂。
耶伐利亚牵着绪兰的手放在脸侧摩挲,无意间擦过自己的嘴唇,教皇冕下的唇是寡情的薄唇,却仍然具有爱慕者幻想恋人的柔软,“绪兰,你还想要什么?再给你一支军队好不好?如果可以让你安心,世上的一切任你索取。”
绪兰无法回答教皇冕下,现在他连胸膛都是绯红的,能回答教皇的只有从他手中掉落的玫瑰花。
耶伐利亚看见这散乱一地的玫瑰花,就像是看见了绪兰赤红如这花瓣一般的脸颊,他恍然明白了什么。是啊,这日日夜夜装饰在自己寝宫的红玫瑰,除了隐秘的政治暗喻,更光明正大的是爱情的象征,那些羞涩谨慎的亲昵,小心翼翼的触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这十几年的时光里,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教廷中,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绪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