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和李长弓保持联络的于听询问：“那边发生了什么。”
“没事，所有变异人都已经搞定，派人来收尾吧。”李长弓眼中红色一闪而过，恢复冷静。
很快，派来的支援部队赶到。
因为已经发送过定位，支援部队直接按照定位从实验楼的上方落下，他们进入地下实验室将所有变异人逮捕起来，送往飞行器。
“你答应过我们的。”巴玖看着自己被铐上的双手，生怕李长弓忘了，赶紧提醒她。
李长弓：“我答应了。”
巴玖：“你要说话算数！”
在一遍一遍询问之后，得到一遍又一遍的肯定回答，巴玖他们这才放心地跟着士兵离开，登上飞行器。
楼下实验室中，张恩时翻着随处可见的实验数据：“这里存了这么多实验资料，肯定很有用，我们要不要整理一下。”
李长弓：“不需要。”
张恩时还想再问，李长弓瞥他一眼，他忽然想到之前在二楼时，那个杀了所有实验员浑身是血的人最后说的话，明显那个人和李中将认识，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再碰。
原本全白的实验室，地面多了很多打斗的痕迹，还有不少溅到地上和墙上的血。
几台扫地机器人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在前面扫地，一个在后面拖地，跑得又快打扫的又干净。
不多会儿，这里又成了李长弓最开始见到的那种干净整洁的样子。
李长弓走到离她最近的一间实验室，站在门口，不需要走进去也能将整个房间看尽眼底。
和外面的干净整洁不同，里面墙壁和地面上满是陈年累积的抓痕，还有不少已经干涸擦不掉的暗色血迹，地上躺着两副镣铐，看起来应是锁手锁脚的。
而在抓痕的边缘，应该就是镣铐的长度之外，有记录实验数据的机器，上面的显示屏还亮着，机器还在运转。
低头看见在机器底部的夹角中，有一块打扫时遗落的指甲片，看甲型，应该是食指。
又一个被铐上手铐的变异人从她面前走过去，对方全程盯着李长弓，即使走远了也回头望着李长弓。
她有一双银色的眼睛。
虽然对方没出声，但李长弓就是能感觉到她应该是吴叙。
“等一下。”李长弓上前喊住押送吴叙的士兵，“我问她一个问题。”
“是，中将。”士兵松开手，退到一旁，留出空间留给李长弓和被抓的变异人。
“我们过来时，外面实验室的大门是你打开的？”李长弓问。
当时实验室大门闪过一道红光，大门自动打开了。
“是我，我不止打开了大门。”吴叙承认，“我听到了你在外面对巴玖他们的承诺，想亲自见一见你，不然就凭巴玖他们带路，你们根本走不到实验楼前。”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李长弓点点头，示意士兵带吴叙离开。
士兵走过来，继续押送吴叙。
吴叙趁机连忙对李长弓说：“你见识到我的能力了，我很有用，让我跟着你！”
等所有人都离开实验室大楼，李长弓站在最开始进去的大门前，两侧的坑洞中依旧躺着很多实验失败品。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整栋大楼，连带实验室，以及里面躺着的失败实验品，“轰”的一声，在爆炸声中燃起熊熊火焰，所有的一切，都将焚烧干净。
——
“你要接手实验岛的变异人？”
于听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联系李长弓，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李长弓接过孟州递过来的冰冰凉凉小甜水，“嗯”了一声：“你不是劝我组建队伍吗。”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于听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长弓笑了一下，从懒散的坐姿变动，坐直了些，给源视频通讯中的于听展示自己的小甜水：“我已经学会怎么做了，下次去找你，做给你喝。”
于听：“少来。”
“哦，你之前送我的墨镜，不小心弄丢了。”
“下次再送你。”
“谢谢！”
“别转移话题，我还在生气。”于听抱着手臂，努力想怎么劝她。
李长弓：“那些变异人在我手下能听话，换个人还不一定管得住他们。”
于听知道，这话倒是不假。
只是……
李长弓：“再说了，我上次答应他们了，普通人什么待遇，他们什么待遇，放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如果不是你把整个实验室连带所有资料都炸了，我们研究一下他们的过往也行。”于听叹气，“现在对他们真是一无所知。”
李长弓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托着杯子，凑到杯沿小口小口喝小甜水。
于听：“先这样吧，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
“拜拜。”李长弓高兴地冲于听挥手。
在于听挂断视频通讯后，李长弓整个人后仰躺在椅子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发呆，慢慢睡着了。
梦里很混乱。
无数的黑影穿梭，每一个都好像是独立的人，他们拥挤在自己的身体中，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而自己，好像也漂浮着，碎成了无数碎片。
那些黑影像是最佳的营养品和黏合剂，碎片落入重重叠叠的黑影中，被黑影充实壮大，再黏合在一起。
碎片虽然是重组在了一起，可曾经的碎片边缘，布满了黑色。
一面镜子凭空出现。
李长弓在镜子里面看见了重组后的自己。
像用黑色的粗线打满了补丁，补丁越来越多，直到比原来的碎片更长更宽。
又一道人影出现在镜子里。
是在游城出任务时见过的青冰，她盯着镜子里的李长弓：“你仔细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还是人吗。”
李长弓目光移到镜子里的青冰身上，和她对视。
青冰露出笑容：“你是我的同伴，你杀了我。”
李长弓头也不动地向右挥出匕首，镜子里的青冰裂开，碎成一堆黑石头，随即消失。
镜子里又只剩下她自己，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被黑影填补后，庞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身体。
如果我的身体中，我的含量远远小于我，那我还是我吗。
李长弓盯着自己盯得眩晕。
她闭了下眼睛，从睡梦中惊醒。
大喘着气，环顾四周，她还在军部的办公室中，身上披着应该是孟州拿过来的毯子，窗户外面已经黑了，一轮圆月挂着。
李长弓掀开毯子，去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洗了把脸，拿着外套离开。
其他人早已经下班了。
她独自走在路上，漫无目的，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李雯的楼下，抬头就见李雯坐在二楼露台的椅子上，和上次来这里时一样。
楼前一条人工挖凿的溪流，在安静的夜晚，流水声格外清晰。
“要上来吗。”李雯朝李长弓招手。
李长弓没有走楼梯，她飞到二楼露台，落在李雯面前。
“你居然能飞了。”李雯露出惊喜的神色。
李长弓静默地看着她，没吭声。
这是她从离开戈蓝岛之后，第一次在外面飞。
李雯拍拍她旁边的椅子：“坐这里。”
李长弓听话地坐过去，和李雯离得很近，可以闻到她身上很淡的味道，不知为何，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有了倾诉的欲望。
“没有人能飞。”
李雯：“怎么没有，我刚才就看见你飞了。”
“除了我，没有人能飞，也没有人像我一样，什么都能吃。”李长弓低着头，像个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小孩。
李雯：“这不就是你的与众不同，你的特别之处。”
李长弓抬起头：“那我还是人吗。”
“这个要问你自己，你认为你还是人吗。”李雯将问题丢还给李长弓。
李长弓露出迷茫的神情：“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其他星人，我不知道要和谁做对比。”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做对比。”李雯看着她，面色和月光一样柔和，“事实上，所有关于星人的资料都是假的，在你之前，从未有过星人。”
李长弓露出惊愕的神色。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在龙原山谷，成玉川给她讲的，关于星人的内容。
李雯：“没有回到地球之前，我就已经见识过太多星铁矿对人的侵蚀，没有人能在星铁矿侵入身体之后全身而退，最多保留下身体的一部分。”
“在能回到地球时，星铁矿像流星雨一样跟着落到地球上，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庆祝回家，就先面对的是更多的死亡。”
“星人这个词以及所有相关的资料，就是当时编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人们相信，不论是星铁矿还是CC-10外星人，都不是不可战胜的。”
“一直以为，星人只是个空词，没有与之相匹配的人。”
“直到你的出现，星人这个词才落实到你的身上，你没有参考对象，只有你自己。”
“所以，你认为你是人吗。”
李长弓瞳孔微颤。
只有她自己的意思就是，只要她坚定地认为她是人，她就是人，没有人能否定自己，因为在她之前，从没有过星人。
“我是人。”
李雯眉目舒展：“好孩子。”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好似被融入静谧的夜色中，当我们抬头仰望，就能看到宇宙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