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卿。”

齐卿的记忆混乱无比，他在无数片段中寻找到一个开始。

“齐卿，我是C级……异能者齐卿。”他眼神空洞地说着自己的身份。

他只是一个普通、拥有穿越的人类，而非灵族。再多的就想不起来，阵痛再次袭来，齐卿只记得自己叫作沉香。

是一个灵族。

沉香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竹林间的一处阴凉地。

里舟坐在他对面，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那棵粉树居然全是粉色的，像花一样。”

“那是花吧？”

齐卿将肥厚的衣袖拢住，露出纤细白瘦的腕骨，被热腾的蒸汽包裹着已然有些泛红。

他不紧不慢地夹起些许茶叶，手腕一转，茶叶掉进壶中，盖上盖子。

“一整棵树都是花，那你知道是什么树吗？”里舟又问。

沉香思考片刻，没有答案。

抱着剑站在一旁的竹笙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大树。”

里舟看了一眼竹笙，气不打一出来，他抄起铁剑就朝着竹笙打去：“就你张嘴了？没话硬要讲，没人把你当哑巴。”

竹笙似乎很有天赋，没来几天就和里舟打的不相上下，他边躲边理直气壮道：“你就说是不是树！”

“我真谢谢你告诉我这是树，我还以为这俩蘑菇呢。”

竹笙：“不客气。”

风起剑舞，两人在林间打得你来我往。

沉香坐在树底下，又发起了呆。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有，有什么都想不起来。像是被人堵住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竹笙一个人抱着剑坐在沉香面前。

“里舟呢？”沉香回过神，他问道。

“被王叫走了。”

壶里的茶依旧冒着热气，而杯中的茶却早已冷掉。

竹笙又问：“你在想什么呢？”

沉香的眼里有些许倦意，朦胧的眼仁盯着竹笙许久才反应过来，懒懒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身体不好，天气稍微差一点就可能又要喝药。可是我喝已经喝了很多年的药。”他撑着脑袋，说话时嘟嘟囔囔的。

那是多久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竹笙没有问出口。

因为沉香已经睡着了，竹笙愣了一下，随后起身去屋里取来一件衣物。

里舟已经回来了，他抱着沉香往屋里走。

下午起了一场大雨，沉香咳得肺都要冒烟，不仅如此，他浑身都骨头都化掉似的。

他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衣服，却还是觉得冷。于是竹笙又拿来一件毛毯给他盖上，他就躲在里舟怀里，眼睛被烧得通红，与苍白的肤色相比显得更加可怜。

竹笙端来药时，沉香不愿意喝。

他整张脸都埋进衣服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咳得厉害时睫毛也跟着颤，顺势落下一滴珍珠似得眼泪。

“沉香，喝完药就会好受一点，乖一点喝药好不好。”里舟轻轻拍着，安抚道。

咳嗽声突然停止，沉香强忍着嗓子被刺得疼痛，他紧抿的唇也褪色。

整张脸就像是一块被反复洗的布。

竹笙回头，看了门口站着的人，朝着他作揖：“大王。”

穿着暗红长袍的男人走进来，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药。

“沉香说等药凉了再喝，他已经好很多了。”里舟突然张嘴解释。

房间短时间内都再没有人发言，沉香就像是感受到危险的兔子，瑟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没感受到动静，他才缓缓地抬起头，与那双猩红的眼仁对上。

“不喝就倒了。”

王说完就抱着浑身冰冷的沉香消失在门口。

往殿内走时，靠在温热脖颈处的沉香就已经呼吸不过来，他刚刚强撑着的那几下，肺似乎都被戳破了。

王也注意到这点，他先是冷笑一声，“就这点本事。”

随后在他嘴边的皮肉被划出一大条口子，鲜血就要喷涌而出时，被按下暂停键。

王拍了一下身上轻得不行的人，沉香这才有些反应，朝着那道伤口舔舐，腥甜的血汲入口腔。

伤口没被舔几下就愈合，沉香似乎没有尝够，又重新咬开，但口子很小很小，血液都没来得及流出就愈合上。

沉香又尝试了一遍，最后放弃似地靠回。

“吃了这么多灵力，结果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王坐下后，将沉香身上碍事的衣服脱掉，然后又在手臂上化开一道口子，强势地喂进嘴里。

血液像是活起来似的，源源不断地往外渗。

但是沉香连咽都不咽，血液顺着嘴角就流出来。

王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不想喝？那你就去死。”

他将手拿开，任伤口流血，愣住动手的想法。沉香靠在他身上，像是在汲取暖意，然后王就听见他说：“冷。”

“勾引人的本事倒是见长。”王将沉香抱紧，然后脖颈处又划出一道口子，等着沉香去喝。

**

“为什么要隐瞒他的情况？万一他死了怎么办？”竹笙端起药准备倒掉。

里舟沉默许久，才回过神似的说：“沉香的情况很特殊，他的病根是他自己，如果他不能自己解决，他随时都会像今天这样。”

“他的病根是他自己？”竹笙不能理解，他将药碗洗干净后放回柜子里。

里舟欲言又止，最后摆手往自己的房里走，“算了，跟你说了也不知道。”

“……”

竹笙站在原地许久，然后看见沉香从主殿走出来，这时他看上去好极了，皮肤白嫩如雪。视线交错，沉香红润的唇微启，却没有说话，但王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竹笙，你进来一趟。”

沉香看着他，脸色又不太好，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了？”竹笙有些担心他，连忙上前扶住他。

于是殿内又传来王殿声音，“你先送沉香回去。”

“你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怎么还是一副怏怏的？”竹笙问他。

“精力不如你们旺盛，我先休息一下。”沉香坐在一边，却别扭地别开头，“你——”

“先去忙吧。”沉香突然动作一顿，将原本脱掉的衣服又老老实实地穿好。

竹笙点头答应就离开了。

沉香在看着眼前的相机人，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煮上一壶茶。

在浮生殿的里外都有煮茶的工具，几乎是沉香在哪待着，哪就被支起一桌这样的东西放着。

沉香的气色都比前几次好很多，于是两人就互不干扰地在这风都吹不进来的屋檐下坐了许久，直到相机人再也看不见。

沉香的神色一暗，他其实是有些累的，但是脑海里一直处于混沌，他只要稍微思考一会就感觉花费了许多力气。

连着时间也就这样被消磨。

临近傍晚时，里舟搬来一盆文心兰放到沉香房间的案板上。

里舟随意拿起桌上剩余的茶水饮尽，“你最近看上去很烦恼，我听山下的族人说，这花的寓意就是忘却烦恼。”

沉香倒是对这像繁星点点的花很感兴趣，细细地闻了一下。只是里舟晃眼的瞬间，他就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垂头丧气道：“这花放在我这里，迟早要染上我的病，还是拿走吧。”

”这花很好养的，它就爱喝点茶水，你浇点茶水就能活！”里舟一脸诚恳的说道，见沉香依旧不信，就朝着窗外喊道：“你问竹笙，他也知道！”

状况外的竹笙：“？”

“是不是啊？竹笙。”里舟挤眉弄眼。

沉香一脸疑问地看向他，里舟就在他身后跟竹笙对口型。竹笙看着里舟的模样，突然抱着臂，挑眉说，“是……么？”

里舟用嘴型说：“算我欠你的。”

“嗯嗯没错，文心兰最好养了，你先试试，等过几天要是死了，就让里舟给你整个活。”竹笙说道。

里舟在沉香回头前，朝着竹笙又骂又翻白眼。

竹笙：“……”

里舟回过神来时，就看见沉香抬着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像宝石。

“谢谢你，里舟。”沉香说。

**

“过几日就是祈愿日，我们这两天可能要下山帮忙——”里舟说着又觉得不妥，话锋一转：“你一个人在山上不安全，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去山下玩吧！”

竹笙倒是先笑出声，“这一上一下也累的够呛，怕是比待在这里还危险。”

沉香没说话，似乎又在发呆。

于是里舟说，“王最近也不在浮生殿，万一他又复发了呢。”

竹笙都快被他整无语了，当事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是搞不清楚你要干嘛，你到底盼他好还是盼他早点病死。”

里舟说不过他，因为沉香又咳了几下。

“诶，关窗关窗！”

一个关窗一个拿衣服给沉香捂着，倒是难的地有默契。

“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你们放心去吧。”沉香算是站在竹笙这边，所以他转头对着里舟说：“这盆花不也没事，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第二天出发前，里舟还要抽空来看一眼沉香。

他以为沉香还在睡，却没想到沉香已经醒了，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坐在床上，似乎还没有睡醒，有些呆呆的。

“沉香。”里舟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沉香动作迟钝地抬头看向他。

里舟这推门走进来，给沉香穿好衣服……一系列操作下来给旁边的竹笙看懵了。

沉香的视线似乎也在他身上，然后在沉香若有若无的视线下，竹笙迟疑道：“我也要伺候你？”

沉香：“……”

里舟：“？！”

“你鬼啊！走路没声没息的。吓死人了！”里舟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