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上位,朝权更迭,很多事情都得改,安分了几个月额安平侯家的小公子,借着赏梅的由头于东街设宴,头脑一热往掖庭宫送了信,没找到真把沈南初喊来了。
这场宴会没请几个官,昭元帝才下葬不敢也不能请,排场还不能大了,万一自个儿在这喝酒逍遥,爹老汉遭人参了,哭都没得地。
好在谢小公子人缘好,又是在京里长大的,跟他好玩的不是‘权’就是‘贵’,在不然家里也有人当官。
代鸿是工部尚书的儿子,也是世家代氏的公子,不过干的确实监察的活,前阵子才从外边回来。谢安知道他不想来,便自己来代家找人。
“我做东,你怎么可以不去。”谢安推搡着代鸿,往外走。
代鸿毫无礼仪地抱着柱子,说:“别吧嗒我,不去,先帝才仙逝,我还想多当几年官。”
谢安拉不动人,就开始劝他,“走走走,都是自己人,没人弹劾你。”
“松手,”代鸿瞥过头,“这可是代府,你在这样,我要喊人了。”
谢安一幅他不去不罢休的模样,说:“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用,今天你要不高高兴兴地跟我走,要不哭啼啼地走。”
“不要,我都不选,我不走。”代鸿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着火了.......”
“行了,别嚎了。”谢安赶忙捂了他的嘴,看了他一眼,心生一计,说:“爱去不去,我还想再宴会上,引见你给沈南初来着。”
“沈南初?谁啊?!”代鸿见他真要走,问。
谢安心里乐了,脸上还端着,说:“沈南初你都不知道?也是,毕竟当了一阵子的野人。”
代鸿打断他,“会不会讲话,什么野人,再叫,小心野人袭击某位谢氏小公子。”
谢安说:“开玩笑的,跟我走路上跟你讲,可不能让大人物对我们的印象差。”
代鸿拗不过谢安,被他拉出门,上了马车直往东街的醉仙楼。
等马车停在了醉仙楼,沈南初一下轿,谢安的小厮便跟着前后奔走,小厮把他送上楼,掀了帘子看,轻轻喊了一声:“贵客到!”,在请他进去。
那小厮虽没见过人,可打小跟着自家公子玩,燕京的公子哥都基本认识,主子特地交代有贵客,只要是新面孔就是贵人。
沈南初抬脚跨进来,左右扫了眼,知道不会白来,没想到那么划算,大半燕京的二世祖都来了。
二世祖们没见过沈南初,他一来席间寂了寂,气氛有些古怪,互相打眼色,不知道是谁带了的后,纷纷看向他。
“贵客来了!”谢安招呼着,“大人快来入座,就等着您呢!掌柜的,开席!”
沈南初随意挑了个空位坐了,笑着说:“今日有幸能与各位聚于此,是我的荣幸。”
“大人,客气了。”谢安热情道:“这位就是最近名动京师的新帝宠臣,沈南初。"
席间笑声错落,都明里暗里的把目光往沈南初面上瞟。
代鸿四处扫着,拉过谢安,低声问:“怎么惶惶不安的,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谢安有些为难地说:“我给他找了姑娘。”
代鸿说:“你怎么还安排了姑娘?”
谢安也不好意思看那边,说:“我听人说的,宦官都好这口,谁知道他长这样子,白费我专门去青葵坊的挑人,还是个雏。”
“........,”代鸿上下打量着谢安,说:“前这种病还没好?净说昏话。”
"传言果真不及亲眼所见半分。"谢安点头同意,“该给他找小馆的。”
“........,你还真是聪明。”代鸿一脸无语,想说点什么,却让会错意的谢安打断。
“有道理,感觉他不像是喜欢小馆的,是该找个壮......”
代鸿赶忙捂上他的嘴,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到,才说:“还是莫那么搞哦,你都说他这副模样了,还得新帝宠,你怎么知道他俩有没有什么。”
有个肤白发乌的姑娘过来,盈盈跪在案前,为沈南初斟酒,挽起的发繁露出大片后颈,领口开得很低。
她微微捋着蟹边碎发,细声细语地唤了声:“大人,请。”
沈南初抬手制止了,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
代鸿说:“好了,人家果真不喜欢你的礼,该你上场了,别把事搞砸了。”
谢安推开他,整理好衣冠,顺手拿了新的酒盏,走向沈南初,挥退了姑娘,笑着扯开话题,“大人,拿来的刀好长啊!这是什么刀?”
沈南初一副显摆的脸色,说:“这是长刀,长三尺七寸。”
“大人深藏不露啊,这刷起来,不抵得有多帅?”谢安说:“话说,最近西街那边,来了好多拿长刀的人。”
“西街?”
“是啊,那,”谢安见他有兴趣,往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指着一个少年,说:“喏,他就是新来的禁军副尉,官居正九品武将,齐逍远。”
两人看向他时,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意有所感,竟缓缓侧过头来。
细碎的乌发微微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剑眉斜飞入鬓,透着一股英气。挺直的鼻梁下,是线条优美的唇,此时微微抿起。三人视线对上时,沈南初好像看到他眼底的恨。
一旁的王斌从人群里挤出来,惬意地搂上齐逍远的肩,见他在看谁,也顺着看过看来。
王斌拽着人走向他两,路上还不忘跟同僚打招呼,靠近了他们,笑得灿烂,“嗨,大人好,鄙人是禁军校尉王斌,又叫王文君。”
王文君?沈南初愣了一下,点头后看向齐逍远说,“齐大人会用长刀?”
齐逍远看着他手里的刀,扯出笑,说:“会一点,使的不好。大人也玩?”
沈南初拿刀笑着起身,直接抓上刀柄,就往外拔,姿势全在错点上,但凡真练刀的都知道拔不出来,果然刀卡在鞘里,沈南初还在硬往外拉。
“........,”
谢安很快反应过来,拿起刀鞘往外拔,“嘶拉”刀身缓慢地从刀鞘中抽出,刀身雪亮,是新刀。
齐逍远闭眼喝彩,王斌更是挣眼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假话跟淌水似的,滔滔不绝。
沈南初很是适用,满意地扬起头。
此时,悠扬的丝竹声再次响起,几位身姿曼妙的舞姬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宴会中心,翩翩起舞。她们身着薄如蝉翼的华服,长袖飘飘。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纷纷举杯,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谈笑风生。
谢安看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拍拍手,让人在庭院中,把精美的投壶案几置于中央,案几旁立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铜壶。
谢安说:“今日难得诸位齐聚于此,不妨玩上几局投壶,增添些趣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起哄让沈南初先他,沈南初左右推不了,只得整了整衣袖,拿起一支羽矢,微微眯起眼,瞄准不远处的铜壶,手腕轻抖,“噗”的一声那箭无力地戳在地上,隔得有些距离,众人先是一愣,连忙喝彩。
到谢安了,他嘴角带一抹自信,看准后丢出,那箭比沈南初的还要疲软,离他们不过几步。众人又是一阵吹。
一旁的代鸿不甘示弱,轻哼一声,站起身来。他拿起羽矢,却故意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扬手一掷,羽矢擦着壶口飞过,“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众人依旧欢呼。
后边的王斌搂着齐逍远笑,低声说:“瞧见没?这就是权势,沈南初没射进去,后面便没人敢投里面,这投的次序也有讲究,先看家世地位,在瞧个人能力,功要好好练,人情世故也得走,不然,以后在燕京,可有得熬了。”
齐逍远看着沈南初的背影,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王斌还是有一没一的聊着,“话说你来燕京干嘛呢?”
齐逍远言简意赅地说,“找人。”
王斌说:“找人?燕京那么大,你可有得找咯!”
齐逍远问:“听你的语气,你也在找人么?”
王斌收敛笑意,看着他认真地说:“没有,我在等人,我等了很多年,期待他带我们回家。”
“你既然知道等的谁,怎么还会等了很多年?”齐逍远面露疑惑说。
王斌无奈苦笑,“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这世上。”
齐逍远奇怪地看着他,“那你把看不到头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王斌说:“我一直期待他明天就会出现。”
齐逍远说:“你遮蔽了自己的眼,欺骗身体走入荆棘,可你并没有等到吹散雪的风。”
王斌嘴上挂着笑,脸上却是孤寂,“我与友人曾约定,在风雪消亡的青阳重逢。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天,我们回不去,只能向往着未定的明天。”
齐逍远愣神,好像透过他满是胡茬的脸,看到了属于文人的松筠之节。
齐逍远突然问,“你是哪的人。”
王斌张嘴就来,“蜀人,怎么了。”
齐逍远瞳中闪过失望,很快又掩下,说:“没什么,我还以为我们鹄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