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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日落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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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瑜握着便当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盖上凹凸的纹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失落,在周隐说不会离开海岛后。

他抿了抿唇,喉间泛起一丝酸涩——分明是周隐自己的选择,可为何他胸口仿佛被塞进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坠着?

但祝瑜也同时抓住了周隐的嫌弃眼神,自己每次吃饭他都嫌弃。祝瑜把身体转来一些,把便当盒递到了周隐面前:

“觉得浪费,你帮我吃完?”

周隐挑眉,这臭小子羞辱人的方式真是见鬼地多。嗤笑一声,指尖叩了叩盒盖:“我是你的垃圾桶?”

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却衬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愈发锐利,像暗礁下蛰伏的兽。

祝瑜礼貌挂笑,还贴心地帮他打开了便当:

“你不也没吃吗?”

周隐敛眸看去,里头菜品很丰富,黄阿嬷在用心地做给他们吃,老人把自己的慈爱都尽数放进了这方寸之间。

但一想到背后的某人…周隐就倒胃口。

冷笑一声后他想把便当甩开,但一勺饭被祝瑜舀了出来,举着勺子说道:

“就当你昨天帮了我。”

周隐愣神刹那,不屑被融化,他轻声笑了出来:

“祝少爷的回礼是自己不要的便当?我可真是荣…”

周隐还没有说完,祝瑜一口饭就径直怼进了他阴阳怪气的嘴中。

祝瑜托腮看他狼吞虎咽,忽觉那淤青的颧骨与沾着米粒的唇角竟透出几分的可爱,嘴角难得翘起弧度。

直到饭盒见底,周隐才惊觉这份便当里没有半点海鲜他看向祝瑜——仿佛某种心照不宣的妥协。

周隐吃得饱饱,随口一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午饭?”

祝瑜脑袋顷刻间断电一瞬,为什么…为什么?

脑袋空空。

周隐慢慢靠前,随口一问就抓出关键——这臭小子故意装睡害他下课走不出位置上厕所。

有够歹毒。

所以他故意挑逗祝瑜:

“假睡啊?或者在偷看我?”

“还是为了偷看我假睡?”

祝瑜一掌拍在了周隐即将怼近的脸,吃饱喝足果然容易胡想一通,想七想八…明明不是故意为之,但不知道为什么,祝瑜就是心虚到无法辩解,乃至脸红蔓延到了后颈,耳朵更不用说。

周隐在他掌心后发笑,鼻尖的气息温着掌心:

“呵,被我说中了?”

“没有!”

祝瑜一掌把他的头推后,周隐靠回水族箱。玻璃幕墙折射的蓝光落在少年绷紧的脊背上,偏偏后颈那片肌肤被碎发撩得泛粉,像刚捞上岸的贝壳内壁。

祝瑜有时候真的白痴得可怕,这样难怪被人欺负。

哪怕昨夜祝瑜单挑,以一抵十,但周隐的心里已经自主代入他被同学霸凌的柔软。

这个角度看,某人的睫毛真的很长。

周隐久久注视后收回视线,抬头望向前方。

面前有三台水母缸,水母在里头随水流游动。耳旁都是水流咕噜咕噜的声。鱼缸灯交杂不同颜色聚集在一块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核。

顶上的科普牌这样写道——

灯塔水母(Turritopsis dohrnii)

特征:体型很小,直径4-5㎜;小小的顶针形钟状体,有许多细触手;内部鲜红色

水中位置:浅海区的光合作用带

特别之处:在遭遇环境压力(如饥饿、物理损伤)或完成繁殖后,灯塔水母的水母体能通过细胞转分化逆转为水螅体,重新开始生命周期。此过程可以无限循环,因而灯塔水母也被认为是世界上发现的第一个真正的生物学上“永生”的生物范例。

周隐会认真地一条条看完了科普牌。

只因它的标语还蛮有趣——

与爱永生不朽。

“为什么提前开学却没有体育课?”

午休时程歌一个人横在两人腿上躺着,祝瑜看了周隐一眼,周隐则不想理会自己腿上的这个白痴,侧头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

“哥,你还没告诉我谁打的你!”

程歌躺得很端庄,想午觉的祝瑜被这臭小子搞得崩溃,他望向周隐,可周隐只给他一个后脑勺,后颈头发被阳光镀成浅金色。

程歌属于一个人都能自言自语一天的人:“祝瑜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体育别的不说,水上运动,沙滩排球我们学校是这个!”

“而周哥又是我们学校里的这个!”

程歌抬头撑腰竖起了大拇指,他的腰腹核心倒是很强…祝瑜摘下了眼镜,揉了揉鼻梁。

“哥,你是他哥,一定比他厉害!”

程歌从周隐身上起来,整个人就坐在了祝瑜身上,他凑在祝瑜耳边说着。

“你说笑了。”

祝瑜向后微微仰去,与程歌保持尽可能的距离。他侧眸而去,浅笑辄止。

程歌惊呼的啊了一声。

周隐把头转了回来,光下的祝瑜眼底有些想睡的浮躁,皮肤白得发光,手肘是粉的,手臂上透出根根青色血管,一直延伸向到细长的手指,周隐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指如削葱根。

果然,语文是得靠人生遇到的人和事物,在经历过后才会明白的东西。

‘哗’…教室一角忽然变暗了。阴影像潮水笼上皮肤,肤色像是无月的雪。

周隐拉起了窗帘,一掌把程歌推了出去,程歌虚倒在隔壁桌前假装柔软无病呻吟。

“别打扰我睡觉。”

祝瑜还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看向周隐,而周隐已经趴在桌上午休了。

潮声渐起。

祝瑜戴上眼镜,任由昏暗的午后阳光将周隐趴睡的背影晕染成朦胧的剪影。

那些淤伤、毒舌与虚张声势的凶狠,此刻都成了易碎的琉璃壳,而壳下藏着某种柔软到让他心悸的东西。

放学后,窗户框住了整片橘黄色的晚霞,把整片海洋浸染熔金,暮色教室里夏风吹开了书页,书海上亦是波光粼粼。

窗边站满了人。

祝瑜起身的动作忽然被钉在光影下,他侧头望向这片橘子海,呼吸和心跳都一同变缓。夕阳映照下,出神了许久的少年白色的校服上光影斑驳,身影洇染着光晕。

晚霞美得让人释怀了酷暑难耐,夏天的酷热也在此刻具像化,仿佛酷热就应该是这种明艳的橘黄。

走廊上浮动着晚风,不少同学背着书包举着手机追捕天幕流火,想把这一幕永恒。他们竟贪恋起了这一瞬间的学校走廊,本走了无数次的厌倦,也会在此刻惊叹一声:“好美。”

大家的手机里全是夏日幕火晚霞,美不胜收,但拍完还是觉得自己拍的不好,在校门口分开时,还不忘嘱托道:

“记得把照片发我!”

祝瑜没有可以分享的对象,默默走了几步之后,手机震动不行——他正要拿出手机时,忽有风掠过发梢,眼睛便对上那双眼眸一瞬而过。

周隐站在程歌车后,疾驰而过的自行车与祝瑜擦身而过。

海浪似乎将无数细碎的光推到了周隐的身上,直到他的身影割裂了整片暮色苍穹。此刻暮色渐浓,少年身上有大海和夕阳的影子。

车开远了而且前方夕阳更加辽阔美好,但周隐没有半分眷恋,在垂眸时摘下了口罩,黄昏只能讪讪映照周隐的侧颜。

“在前面放我下车。”

“哈?我送你回去就好了啊!”

“我要下车。”

“那你怎么回去啊?”

“坐公交。”

黄昏下祝瑜沿着公路旁走,三三两两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影子在自己身旁石壁上与自己结伴同行,停下脚步给自己的影子拍了一张,和来来往往的人的影子。手机屏幕里的分寸间仿佛自己与他们是相容的,共处的。

「在这个艰难时刻,

我仿佛看见了另一种人类的昨天,

三个相互残杀的事物被怼到了一起。」①

祝瑜忽然笑了,在同一片夕阳下,他与他们无异。

海风很大,吹着公路上光影摇摇晃晃。

祝瑜快走到车站时,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少年低头看着手机,垂发遮盖住了深邃眉眼,口罩挂在下巴下,白蓝色的冬季校服,垂坠着海风与日光。

他像是深海里的一抹阳光,刺骨明阳。

周隐…怎么在这?祝瑜以为自己看见了海市蜃楼。

而周隐手中的聊天框里充斥着满屏的晚霞,还有别人不经意传出的某人的剪影——少年的侧影站定格在霞光最浓烈处。

祝瑜是命运眷顾的孩子,不知疲倦地享受爱和光,他是人前的光,而他是光后的泥。

周隐放下手机,当抬头屏幕里的日落重叠眼前的黄昏时,他看见了祝瑜。

“啊…”

取景框里抬眸的偶然瞬间,祝瑜指腹恰好摁下了这一幕——

所有不经意的偶然,都是命运精心设计的必然。

他的镜头里那双发梢后的眉眼如黄昏幽谷。

海风扑来,大海低鸣,日落归海,两条影子交织在了一起。

祝瑜停在原地垂下了手,想上前却又无法靠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迟疑之间,公车来了。

周隐身后大家正排队上车,而他驻足等待,双手抱胸看着眼前不知道在扭捏什么的祝瑜,侧头纳闷——这人还回不回家了?

马上,公车就要开走了。周隐快步上前,抓住了祝瑜的手:

“公车要走了。”

祝瑜是被周隐推上了车的,两人被挤在车中并肩面对窗外夕阳,身旁的周隐就像一根立柱,仅供祝瑜一人扶手。

祝瑜假借托镜架向上瞄去…手掌的温度太过灼热,自己会无法自控…

但周隐平静得要命。

祝瑜撒开了手。

可周隐的体温透过校服无限贴近自己的脉搏,摩擦的触感让祝瑜敏感到攥紧拳头…

身体悄悄地与周隐挪开一指公分,但车的每次颠簸,每次拐弯都让彼此更加靠近,就像两粒星尘在宇宙中不可抗拒地在与彼此靠拢。

在他们共享的沉默里,公车一直沿着环海高速行驶,车窗的落日海让浅眸流光溢彩。那双眼睛太好看,睫如蝶翼,眼如潮月,美得几乎让人忘记了世俗。

周隐拍下一张黄昏的车窗,其上海面流光。

少年收起手机,而后腼腆问道:

“这周末,要不要一起去逛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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