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北科看来，娱乐公司无非两种类型：一种是游走在逃税、毒品和敲诈勒索法律边缘的可疑公司，另一种则是在全球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成功企业帝国。中间地带几乎不存在，而这两者之间的转变，似乎总在某个凌晨悄然发生。网络风暴能在一栋十层办公楼上获得标识权，显然已经完成了这种转变。

最新发现的尸体是在一间安保前室中被发现的——这是一间控制员工通往所谓“服务器机房”的小房间。这个小小的入口空间让石北科想到了气闸室。机房里满是机架式服务器，在应急灯微弱的半暗光线中，LED 灯不停闪烁。透过玻璃，石北科能隐约看见几名员工还在里面走动，继续监控设备。

但很难看清他们的样子，因为前室窗户上覆盖着一层黄褐色的薄膜——那是人类脂肪燃烧后留下的残留物。受害者是以极其惨烈的方式被电死的。

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石北科站在现场，身边站着这栋大楼的首席运营工程师、网络风暴的网络服务主管、郡急救人员、市电力公司的工头，以及网络风暴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柯奥特。

柯奥特三十多岁，高个、瘦削，头发直立。他身穿黑色短袖丝绸衬衫，露出前臂上骷髅刺青，皮肤黝黑布满皱纹，一看就是多年来冲浪的结果。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年迈的摇滚歌手，而不是企业高管。从他们到达现场起，他就一句话也没说。

石北科转向电力公司的工头：“主电源已经切断了吗？”

工程师抢先回答：“是的。”

石北科又转向他：“那这些电脑是靠备用电源运行？”

“没错。”

“我们得把那间房里的人疏散出来。”

“另一边也有个出口，但可能同样危险。我让技术员们暂时待在原地。”

石北科点点头：“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工程师和网络主管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工程师接着说：“大约半小时之前，一个网络风暴的员工在穿过内层安检门时被电死了。我也搞不清怎么回事，但技术员们说他站在那里，肩膀上冒着烟，足足三十秒才倒下。人还在那里。”

柯奥特发出一声厌恶的嘶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石北科无视他。“你说网络风暴的员工？所以你不是网络风暴的人？”

工程师摇了摇头：“不，我是为这栋楼的业主工作的。”

“那这栋楼是谁的？”

众人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转，最后柯奥特开口了：“这是一个房地产投资信托的一部分，网络风暴拥有大部分股份。”

石北科又转向工程师：“那你就是网络风暴的员工。”

柯奥特又插话：“不，信托和网络风暴法律上不是一个实体，工程、安保等楼宇事务都是外包的。”

石北科已经能想象律师们在未来十年里互相指责的场面了。“这事先放一边。自事故发生以来，有人进出过现场吗？”

所有人都摇头。

“这个入口有没有电气蓝图？最近有没有未经许可的改动？”

工程师的语气中多了点锋芒：“我们这儿不搞未经许可的施工。所有设备两年前就获得了市政府和消防部门的验收批文，我们有合法的使用许可。”

这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肩宽臂壮，是个拉丁裔男子，前臂上有特种部队的纹身。石北科心想，这人可不是能被随便唬住的。他看着工程师走到附近一张桌上的一台平板工作站前，旋转屏幕让大家都能看到。片刻后，工程师调出了他们所在位置的 3D 地图。画面由一系列干净的主色调矢量线条组成。

工程师敲击键盘，边操作边讲解：“水管、暖通、消防/安全、电力。”

画面缩放进入，像是某款电子游戏，墙体变得透明。他们现在看到的是前室的计算机图像，石北科能看到黄色电线穿过门框，连接到门锁位置的磁条/键盘组合装置上。

难怪这工程师底气十足，他连每颗螺丝钉都建模了。

“这堵墙里没有足够电量能把人电死的电源。就算有，断路器也该跳闸了。肯定是哪里短路了，大概连到了主干电缆上，可能是门框带电。”

电力公司的人凑了上来：“进服务器机房的是三相 480 吗？”

“是的，但线路是从地板下来的。有一根主干电缆穿过垂直管道。地板是加固过的，用来支撑这些机架，还有一条光纤主干——”

“同志们。”石北科站到他们中间，“我需要所有非紧急人员从网络风暴办公区域撤离。芒慈，我要你在所有楼梯口和电梯口设立外部警戒线。我们就在前室外侧这个区域建立指挥中心。所有撤离人员都要接受问询。”

网络主管转向石北科：“我们公司在这栋楼有五层，真的有必要全部撤离吗？”

“今天你们公司有两名员工死于貌似无关的‘意外’，我觉得这太巧合了。”

网络主管脸色变了：“两名？”

“没错。具体细节让你们那位领导来告诉你们吧。”

网络风暴的人纷纷看向公司总裁。柯奥特正在啃手指甲，看不出是烦躁还是在思考。他终于开口了，没人知道他是在对谁说话：“赖明，切换到镜像站点。然后撤离办公区。”

石北科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你现在就得让所有人撤离。如果你还真以为这里你说了算，我可以让你去郡拘留所冷静冷静。”

柯奥特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身沿走廊离开。他的下属也跟了上去。

石北科向芒慈点了点头，芒慈马上像只追婴儿的罗威纳犬一样跟了上去。

石北科一把拽住也要离开的网络服务主管：“你不准走，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