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系紧赛车安全带，望向大楼。

就在那栋建筑正上方，D空间中竖立起一个高达六十层楼的亮红色发光标志，像霓虹广告般旋转，在维度的暗网中几公里外都能看见。巨大字体和箭头指向下方：维度。高歌大笑一声，然后举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他在D空间中划出另一个红色光框，将整个设施囊括进去。他用小指点击弹出的菜单，选择“杀戮模式”。

程宏睿骑着摩托飞驰在废弃的跑道上。他在时速一百迈的情况下猛打方向避开一个坑洞，刚出弯道，就看到第二波无人车正朝大楼涌来。三十辆车，包括几辆白色五菱面包车。一队中型轿车从主群中分离，径直朝他冲来。

“见鬼……”

这些车几乎贴着他冲过来——还在加速。

程宏睿多年的摩托车狂热终于派上用场。他迅速把身体压过油箱左侧，在高速下做出一个最急的转向。摩擦系数自动在脑中计算，肌肉记忆接管了一切。

第一辆蓝色轿车贴着他右后方咆哮而过，气流拍打他的大腿。

程宏睿□□。

半秒之后，两辆轿车在他身后几英尺处擦撞，发出滚动车体特有的空洞撞击声，迅速消失在他身后。

第四辆车近得几乎要撞上，把他左后转向灯都撞掉了。这让程宏睿失去平衡，摩托剧烈摆动了几秒钟才稳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穿骑行服。

他抬头，看见哪吒那群车辆正冲出废弃基地的正门。程宏睿回头一看，两辆车紧追不舍。他猛扭油门，剧烈的加速几乎把他从车座上甩出去。

程宏睿驶入机库之间的一条车道，按下无线电：“程宏睿呼叫控制中心。正在追击哪吒。他开着一辆银色防弹宝马新款，被一群无人车包围。还有更多车辆正朝你们方向驶去。”

无线电中传来少校的声音：“程宏睿刑警，终止追击。重复，立刻终止追击。”

程宏睿从机库之间冲出来，看到哪吒的车队冲进市区，撞翻沿途的车辆。“否定。这人对公众构成威胁。”

“重复：终止追击！”

“我不归你指挥，少校！除非局里下命令，否则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混蛋。完毕。”

他猛然加速，冲出航空基地废弃的正门，跳跃着驶入市区道路。

高歌拉紧赛车安全带，宝马AutoM8轰鸣着冲入街头。

无人方向盘疯狂转动，带动车辆侧滑转弯。AutoM8们一左一右护送着高歌的车，横冲直撞逼退其他车辆。他的随行是一队十二辆轿车。他看到周围的D空间中漂浮着这些车的随机字母数字识别码。

他集中注意力向更远处望去——几十辆AutoM8正从城市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的势力每分每秒都在壮大，数量已经逼近一百辆。

他挥动戴着手套的双手，引导远处路口的车辆横冲而过，封锁交叉路口，为自己开路。

高歌的车队冲进一个红灯交叉口，逼出一连串侧撞事故。他的爪牙强行开辟通道，轮胎尖啸，玻璃破碎，事故车辆失控打转，行人四散奔逃。

高歌的宝马冲过这片混乱，经过一名正在给园艺卡车开罚单的本地巡警。高歌眯起眼睛，在HUD显示中调出一辆跟车AutoM8的行车记录画面。在那视频窗口中，他看见那名警察正奔向自己的巡逻车，急切地在手台中呼叫。

高歌微微一动，将视线对准警车的车牌号，点击锁定，就把最近的一辆AutoM8投向目标。

视频画面随即化为雪花，他咯咯笑出声，想象着随之而来的后果。

在二十九号大楼周围的停机坪上，两辆白色面包车停了下来，十几辆AutoM8无人车随即围绕其周围戒备环绕。两辆车的后门随即开启，金属网状坡道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落在地面上。

一种低沉、野兽般的咆哮声从其他引擎声中突兀升起，两辆黑色赛车摩托从各自的坡道上缓缓驶下，没有驾驶员。它们的车身上布满了刷光钢制刀锋，仿佛是冷却鳍片一般沿着上部和两侧延展开来。摩托车没有常规的把手，取而代之的是前部紧紧折叠的液压机构，也为刷光钢材质。前方被黑色层压装甲包裹，座位位置则是一块直径约一英尺的圆形钢质穹顶，表面布满了神秘符号的蚀刻。整辆摩托车的每一寸表面都覆盖着符文、符咒和锋利的刀锋，既像是机械，也如同某种仪式性图腾。

摩托车在地面停稳后，两根液压支架猛然向地面砸下，像是放大的侧支架，或未成形的金属双腿，将车体托举至近一英尺高。引擎轰鸣震耳欲聋，1800cc的动力犹如野兽咆哮。紧接着，每辆车前部的液压组件展开了两条三英尺长的金属臂，其末端各携一把闪亮的剑刃。这些剑臂在万向轴上快速地划出弧线，以惊人的速度完成自检动作，就像昆虫清理自己触角般精确流畅。

随着某个无形信号的下达，两辆摩托车同时收起支架，轮胎与地面接触，后轮冒出浓烟。它们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目标直指远方那座庞然大物般的二十九号大楼。

肖菱素与上校正迅速穿行在一条通道内，罗强以及四名全副武装的K安保警卫紧随其后。人员在走廊两侧奔跑，有人抱着电脑，有人搬运文件箱。上校正通过L3加密电话通话：“我明白。”他顿了顿，“是的。我们正在通过非正式渠道警告地方当局。明白。”他说完便啪地一声合上电话。

一行人抵达了游戏测试室，透过密封的实验室防爆门缝隙可见黑烟不断渗出，预示着内部正被烈焰吞噬。K安保的医疗人员正在为两名突击队员进行心肺复苏，而其他警卫则把遗体排列在地面上。

肖菱素放慢了脚步：“我的天啊……”

上校拉着她继续前进，同时对罗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我们正在撤离这处设施，直升机马上抵达。我将乘坐第一架去追程宏睿特警。你和罗强乘第二架。”

“那程宏睿现在在哪？”

“他已经追着那个叫‘哪吒’的人冲出去了，不过我们能追踪他，他的无线电带有GPS定位。”

罗强注意到几名警卫经过时正解开一卷引爆线。“你们在干什么？”

“这里即将发生一次严重的工业事故，这是预设的掩盖说法。”上校冷静回应。

肖菱素警觉了起来：“这座设施还有关键设备和数据，上校。”

“博士，这里很可能会被敌人攻陷。”

肖菱素思索片刻，然后取出自己的加密手机开始拨号。“我还未接到放弃设施的命令，在此之前，我不会离开。”

“那样的话……”上校从外套中拔出一把美制 9毫米手枪，推上子弹。“我不能冒你被俘的风险，你掌握的美方加密信息太多。”

罗强立即挡在她面前。“等等！”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命令，博士？”

肖菱素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罗强举起双手：“她会走的，上校。”

上校缓缓放下枪。“现在清楚立场了吧？准备撤离。”

“那我的人呢？”

“他们已经不再归你指挥。这个工作组已经解散。我接到命令，要将你送回马里兰州的国安局总部，而罗强将交由省局看管。”

“罪名是什么？”

“多项电信欺诈与身份盗窃。”

她瞪着上校。“这太荒唐了。他刚刚才取得重要突破。”

“这个工作组未能有效遏制维度的快速扩张。你那狭隘的专业方向将被整合进更大的行动中。至于罗强——他的服务已经不再需要，如果它曾有必要的话。”

罗强表情毫无波澜。“但我与司法部签了赦免协议。”

“你没能履行协议中的条件。”

“我们失败是因为这个工作组被私人承包商严重干扰。”

上校点头示意一旁的警卫举起眩晕枪。“这些人会安全护送你们。要不要合作，随你们。”

肖菱素不断摇头。“上校，如果程宏睿抓到哪吒，我们就能查清他们是怎么攻破我们系统的。”

“这一回合维度赢了，博士。我已接到命令，一旦接触到敌方渗透者，就立即断开一切联系。”

“你不能让哪吒逃了。”

“当前的首要目标，是在我们能评估并控制全球经济风险之前，将维度的存在彻底保密。这个目标不可能和市区外围爆发全面冲突，或让程宏睿在奥克兰市区疯狂追逐机器人车队并存。这事闹大了，新闻直升机早该盘旋天上了。”

“如果我们现在能阻止维度，那就算是经济受到打击也是值得的。”

“我会把这条建议写进报告里的，肖菱素同志。”

此时，直升机的轰鸣声已传入耳中。上校对一名警卫说道：“把他们留在这儿，等第二架直升机抵达后立刻送上楼——在此之前不准放人，明白吗？”

那名带队警卫敬礼：“是，上校。”

警卫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起：“这里是外围九号，收到请回答。”

上校示意警卫把对讲机递给他，自己则加快步伐向楼梯间走去，按下发话键：“我是安保指挥中心，外围九号，你们什么情况？”

就在停机坪上，“外围九号”紧握着无线电手柄，脸部因剧痛而扭曲：“所有单位已阵亡，重复一遍，所有外围单位已阵亡，请求医疗直升机和空中支援。”他一瘸一拐地躲在一辆已经报废、弹痕累累的AutoM8后方。他小腿以下沾满了鲜血，临时绑上的止血带已经染得通红。那条腿已是血肉模糊，几乎变形。

无线电中夹杂着杂音传来上校的声音：“无人载具情况报告。”

“它们跟着入侵者离开了。但又有更多的来了，正在重新集结，准备再次攻击。我子弹打光了，上校。我伤得很重。”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正朝二十九号大楼楼顶俯冲而来的直升机。“请求立即空运撤离。”

“否决请求。原地待命，九号。援军正在路上。”

就在这时，外围九号听到一阵高性能引擎的咆哮声。他转头望去，只见两辆赛车摩托正以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朝他疾驰而来，队形紧密，仿佛双箭齐发。

“等等，我这边有两辆摩托接近……”他立刻退回到车身后方，借助车头盖作为掩体。“速度极快。”

“它们的目标是哪里？”

突然间，一道耀眼的绿色激光光束射入他的双眼。他下意识地举起手臂遮挡，眼睛努力眯起：“等等，我被什么东西锁定了。我看不清——”

引擎的咆哮在瞬间临近，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重击。他感到一阵彻底的迷失感，周围的世界仿佛剧烈翻转。他的意识似乎漂浮起来，随后缓缓恢复清明。

他视野中的景象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他正躺在地面上，看着自己那具无头、断臂的身体缓缓倒在十英尺外的车头盖上，然后软软滑落，砰地一声摔在停机坪的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