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终于打通您电话了，”电话里汪采的声音听起来无奈又疲惫，“您那边是信号不好吗？都拍了那么多天片子了，场照有吗？之前说了要勤沟通，我昨天发给您助理消息，又发给您消息，您怎么不回呢？我毕竟是收了钱帮你管理形象的，但你一点素材都不给我你让我怎么做呀。”
白声感觉自己似乎一瞬间从深海回到了现实世界——刚刚他还在和自己的非人类助理讨论身边的超自然事件，这边这位新上任的粉丝管理人突然来催他要照片，就像任何一个正常的艺人会遇到的工作。
但他也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汪小姐，你说电话打不通？我这几天除了白天出去拍片，晚上手机都在身边，我助理也是，你确定没有打错电话吗？”
“如果真打错了那么这个电话你也接不到才对。”汪采在电话显然不信白声的说辞，“好了不废话了，你最近的素材照片快点弄些过来，摆拍的也行，好吗。”
“好，”白声点头，“我这会儿空着，马上把照片发给你——等等，我有场照吗？”
后半句话问的是沈浩。
“有啊，当然有。”沈浩神色自然地说道，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手机，“里面都是，你选些自己喜欢的吧。”
白声怀疑地结果手机，震惊地发现里面都是自己的照片，角度各不相同，背景无一例外都是海岸公路，照片上的人陌生又熟悉，是宣传片中那位“忧郁颓丧的落魄青年艺术家”，而不是白声真正的本人。
“......你拍的？”白声小声问道。
“你在那里工作，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只拍了你工作中的照片，生活照我是不会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上手的，”沈浩解释道，“而且我也没那么空，你没事的时候我还得完成自己的活。”
“不好意思，真是辛苦你了。”
“其实这本来的确不是我的工作，单反这次拍摄不是封闭进行的，我可以找外面来的摄影师，甚至你的粉丝就可以免费代劳这部分工作。”沈浩叹了口气，推了把下滑的眼镜，“不过如果粉丝追到片场来，我的工作量可能会更大。”
汪采很快发回来信息，顺便把已经处理好的图片发了回来——
“挑一个你喜欢的文案和照片排布模板给我。”
白声一方面没想到汪采的效率这么高，另一方面也从没想过在社交账号上发照片还有这么多学问，他一条条看那些照片和文案，决定好好钻研一下。
因为落水事故，这天接下去的拍摄也取消了；当然，天气也不允许他们接着拍下去——傍晚的天空中很快就聚集起大片大片的乌云，从窗口望出去的海岸深沉浓郁，与天空的接线几乎分不清，没有雷声，但大雨突然就倾盆而下，随着狂风扑打在窗户之上。
显然沈浩今天又回不去了；但两人都没有在意，一个正在埋头工作，而另一个则被那些处理好的照片迷花了眼，在过分宽敞的房间里非常和谐。
终于，在白声决定关掉手机让眼睛休息会儿时，他终于瞄见了一张稍显不同的图和配文——
那张图里他少见半敞着衬衫，露出了小半的腹部，半个人都是被海水打湿的状态，神情颓丧却漠然，看起来比其他照片里的文艺男青年要凶上几分。
汪采给的配图文案却让白声有点摸不着头脑——
保持身体健康哦[笑脸]
“你在看什么看了这么久？”沈浩的脑袋突然从白声背后探了出来，吓得白声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
“......你别这么吓我！”
之前新选舞台的时候他被阿蓝这么吓到过好几次，虽然现在那位罪魁祸首似乎已经消失了，但留下的心理阴影却从来都没消失。
“抱歉，我看你在这里低头好一会儿了，所以要点好奇——你是照片选不出来了吗？我可以帮你选。”
“不，事实上汪小姐已经把那些所有照片都处理好了，现在正在让我挑选。”
“哎呀，”沈浩惊讶地点着头，“看来我得给汪小姐多加点钱了——你选了什么，这张？”
沈浩自然就看到了白声手指头按着的那张照片：“这张是你下午落水回来的时候我刚刚拍的，和你正片里的风格不太一样，你喜欢这样的？”
“也不是，我只是有点看不懂汪采给配的文案。”
“你在这张照片里露身材了呀。”沈浩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隐晦地展示表示你体格健康，掉水里了出来样子也不会走形，甚至还能秀一把身材。你本来在社交账号上的形象话就不多，汪小姐大概是考虑了你以往的人设做出的选择。”
“......”白声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了些，“我怎么觉得有点恶心，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拐弯抹角地故意展示所谓的健康身材呢？”
“这是你身为偶像的职责所在。”沈浩说道，“如果你连身材管理都做不好，就没有资格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你以往在人们心中的形象都是清新文艺的忧郁男青年，完全可惜了你这么好的身高体型，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就试试看吧。”
沈浩说着似乎来了兴致：“之前有一本时尚杂志来找你拍内页，我问问看他们能不能重新商定一下你的风格，你就应该去试试这些能展示身材的......”
“真糟糕。我在海边躲怪物呢，还得抽空展示所谓‘健康的体魄’给粉丝们看。”
白声自嘲地说着，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嚷嚷着要健身房的晏拾，她对于保持身材的意识显然要比白声这样一无所知的新人来得更敏锐。
但似乎有些敏锐过头了。或者说，她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是性格古怪可以解释的了。
白声继续回忆着，前天他刚来到这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演示和季厄，等等，不对，他最先遇到的应该是张木原。
张木原呢？白声发现两天拍片来再也没见过这位过去新选舞台导师。他去哪儿了？他当初特意提醒自己“会很危险”，是他已经预见了什么吗？
但这个疑问在白声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接着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别忘记答应肖主管的三首demo。”沈浩在他背后冷不丁提醒道，声音在窗外的瓢泼大雨中显得模糊不清。
白声一拍脑袋，无奈摇头：“你就不该提醒我。我今天差点掉进海里，竟然还要继续写曲子。”
“辛苦你了。”沈浩毫无感情地对白声表示了安慰。
“不，你比我辛苦多了，沈助理。”白声用同样的语气回敬道。
于是入夜的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雨一直没停，但风终于小了下去，雨声也变得均匀催眠。白声窝在沙发里，脑子中对音阶的排布缓缓输出，手在键盘上却敲得越来越慢，睡意无情地来袭。
不行。不行。今天至少要把一半的内容写完，白声想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试图通过看些没有营养的新闻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无意识地刷着手机，想了想，点进了自己社交账号的主页。
他的社交账号两天前交给汪采运营了，之前的最新信息还是新选舞台结束转发官方账号的，而一个小时之前，汪采已经帮他发了一条新消息，就是他选的那张照片，不过文案改了——
“不小心掉水里了（没淹死！）”
下面的评论经过一个小时的堆积早就密密麻麻，大部分人都在问他去哪儿了，小部分人开始赞美照片的美貌，还有一小部分人则开始纠结白声是不是真的掉水里了。
是真的掉水里了，而且准确的说，是海里。白声隔着屏幕默默回答道，但汪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似乎挑了一个询问去向的高赞评论回答道：“秘密哦。过一段时间就知道啦~”
汪采毕竟是个有职业道德的粉丝管理人，按照要求一点都没透露白声在干什么，而这个回答下面，不少评论又开始追问白声到底去了哪里，也有眼尖的人开始隐约猜测到这是哪儿的海滩。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互动。白声突然领悟。他灵光一动，退出了自己的页面，找到了晏拾的社交账号主页。
她的账号粉丝是白声的三倍，发消息的数量也是白声的三倍，而她最新置顶的消息是九宫格的照片写真，从背景来看应该就是昨天在海岸公路上拍下的，照片中的女人前三章穿着紧身的运动服，外面套着亮色的防晒衣，看起来格外活力，中间三张穿着格外显腰身的碎花连衣裙，最后三张则穿着牛仔热裤和吊带，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摄影作品。
“来海边啦[爱心]”
配着九宫格图的文案是简短的这样一句话，下面的评论同样要比白声账号底下热闹不少——
“姐姐好美！我也想像姐姐那么瘦身材这么好！”
“看到姐姐穿这么好看我又羡慕了！今天晚饭我要少吃一口！”
“姐姐真的好仙！我决定这周的晚饭都不吃了！”
“呜呜呜我马上去跳燃脂操把所有零食都扔掉！”
“姐妹们都好励志！！我决定这周都不吃碳水了！每天都在健身房待够一个小时！请姐妹们监督我！”
......
白声翻了一会儿发现，大部分的评论都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他往前翻，发现发现晏拾大部分的照片底下都是类似的评论。而除了发照片以外，晏拾经常发的是她的一些代言产品，包括各式各样的代餐食品，以及一些看起来非常小众的运动产品。
白声慢慢地往前翻，发现前边的内容再无区别。三年前在评论底下，粉丝们在羡慕她们偶像的身材，立下要减肥变美的誓言，三年之后也是如此；而这似乎是晏拾作为偶像唯一在吸引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