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安全门自动关闭，白声一惊，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当然，按照他现在所掌握的知识，他情愿先断定那不是幻觉。
“怎么了？”沈浩从楼梯上问道。
“我刚刚看到窗边有人，在我们刚刚的楼层那里。”
沈浩微微一歪头：“既然它没有直接和我们起冲突，那就暂时不管好了。我们现在也没时间管。”
白声对沈浩过于超然的态度表示理解。对方对于各种超自然现象的理解肯定比自己深。
而就在他思考的片刻，到达上一层的沈浩径直走进了一间宽阔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干干净净，但沈浩自然而然得从桌子底下的扯出一大堆废旧稿纸。
白声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些东西上会有需要的信息？”
“对。很多废弃的打印稿就这么塞在办公桌的角角落落，交给人类也需要很久才能分析出一点东西来，不交给我就没问题了。”沈浩推了下眼镜，露出个自信的笑容。
白声一怔。从海边回来之后沈浩的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的样子，他突然才发现对方已经很久没笑了——即使是这种推销员式的假笑。
“这一整层的废纸你都需要吗？”白声问道，“我帮你全部那过来吧，方便你分析。”
沈浩也不客气。“麻烦你了。”
于是白声往楼层深处走去，时不时走进那些没有上锁的办公室，把里面写了文字的之全部整在一起，还顺便拿了一个纸袋，好把这些纸全部装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会想起半年前还在工作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是挤在这么小小的一个工位里，大部分时候要从早上九点待到晚上十点，那时候他是那个软件开发公司的市场部成员，不见客户的日子就是整天趴在那儿写策划案，虽然电子工具让他的桌面上少了很多纸张，但是偶尔又什么思路他也会记在纸上，策划案一改再改，各式各样的定稿也就全部堆积在案头。
虽然都不是正式文件或者重要内容，但如果交给沈浩那样擅长信息筛选的非人类，显然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有用的东西。
“再吃就是猪！再吃就去死！”
突然从墙角里传来的声音吓了白声一大跳。那声音清脆明亮，像是合成的电子玩偶音。白声往墙角那儿望过去，结果看到了一只小猪外形的玩偶掉在桌子和墙的缝隙里。
“再吃就是猪！再吃就去死！”
小猪在不停地叫唤着。白声拿过来才发现这大概是个录音玩具，他迅速把那玩意儿捞了过来，关掉了背后的开关。
也许是刚才翻找纸张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它，让它又开始运作。白声想，但剩下的问题可就太多了——三年过去了这么个小玩意儿还能运作太值得怀疑，而且，为什么会有人把这样的录音放在这儿呢？
而且玩偶的声音甜美如孩童，但说出的话却令人浑身发冷。
“再吃就是猪！再吃就去死！”
简直就像恶毒诅咒。白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把玩偶放下，将注意力放到这张办公桌上。
这张办公桌大有研究价值。白声想着，拉开了所有抽屉，结果在其中的一格发现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白声将它打开来，发现大部分都是杂乱的日程记录，偶尔会有一些难以辩驳的乱涂乱画，非常真实的笔记本。只不过偶尔那些纸上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话语。
“上周有医生过来——再吃就是猪！”
“晏姐好像也被他感染，快不行了——再吃就去死！”
这不就是那只小猪说的话吗。怎么会出现在纸张上？
白声接着往后翻，发现在后面杂乱的日程当中，这两句话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蛮横地插进其他笔记中间，好像这本日记的主人时不时地会失去控制，而越往后面，失控的频率越来越高，直到白声翻到一页上面写满了这两句话，笔迹粗糙草率，透露着书写者强烈的情绪。
而在那之后，笔记本上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也太诡异了，白声小心地收起笔记本，从这一隔间出来，继续往前进。经过一番搜寻，他陆陆续续在不同的办公桌里找到了写着这两句话的本子或者纸张，笔迹都是一样的充满了强烈情绪，仿佛即将奔溃。
但这不合理。在这里工作的都是普通人，他们本应当没有变异的可能性，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疯了般在纸上写下这两句话？
白声不敢细想，拿着收集到的书面信息往回走，想尽快把这些东西交给沈浩。
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人靠在窗边。和他刚所见一样。而现在，由于窗外的光照了进来，白声得以看清那人的外貌。
那是一个女人，非常漂亮，即使在黑暗的房间里也能看出她近乎完美的轮廓，但与此同时那轮廓又非常模糊，好像是被故意画上去的一样。
但白声只是瞥上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下去了。他的直觉，或是潜意识，告诉他不该看过去。那巨大的压迫感化为实体悬在他的头顶之上。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好像腐烂的水果爬满了蛆虫，铺满了他四周的所有空间，要让他在这里窒息。
“哎呀，不好意思，你知道吗，狂欢节快到了，我刚刚在外环的人群中吃撑了，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一下，结果就遇见了你们。”
“你们”。看来她也发现了沈浩的存在。白声艰难地思考着，那浓烈的香味正在撕扯他的神志，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
“我一直是个好人，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你看，我把前面那些你没有找过的办公室里的东西全都整理好了，”那女人踢了踢她脚边的一个纸箱，“记得让他还我人情哦。”
下一秒，那女人便凭空消失在窗边，只剩下烟雾般的香味还在空中飘荡。
白声猛得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部都咳出来一样。这香味太刺激了。他也不敢去碰放在窗边的纸箱，虽然那里面的确看起来放着的都是纸页。
他还是要先回去找人。
“不用管那个女人，如果以后遇见她要告诉我一声，然后躲远就行了。”沈浩听过白声的叙述后，态度意外平静。他甚至非常大胆地直接用手抓起了那个箱子，把里面的纸都到了出来，摊在自己脚下。
“你发现了什么吗？”沈浩随意翻找着那些纸张，问一边的白声。
“这里的员工好像都疯了。全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两句话。”白声从袖口里掏出那个小猪玩偶，“我刚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刚才那位女士到底是？”
沈浩推了推眼镜：“一个烦人的家伙，但只要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来故意招惹你——这个玩具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里面的声音。”
“声音？”
“我大概拼凑出了三年前的一些细节。三年前那场公关危机发生以后，晏拾为了弥补她的形象，当时要在网络上发起一个三天健康饮食直播挑战，除了洗澡上厕所，她要在摄像头下呆足七十二小时，而这七十二小时她只吃三餐‘樱桃’餐。”
沈浩在脚下的纸堆里摸出几张纸：“这上面能拼凑出直播任务的策划草案。”
接着他又扒拉出一些纸：“这涉及了当初那个直播节目的赞助商的合同草稿。”
他又用脚拖出了几张纸：“这里能找到一些当初那个直播口号的设计。”
白声瞪着纸张，从那些只有潦草笔迹涂画的纸张上发现不了任何有用的东西。但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有直播，难道网络上没有任何痕迹吗？”
“没有，”沈浩缓缓说道，“因为那次直播并没有如期举行。在直播开始前的一小段时间里，官方突然宣布直播取消。而就在这场直播取消后的一个月，明轩影视就从这里搬走了。”
“而这一切的原因，大概就在于那些在直播台词之上。”沈浩点了点几张杂乱的纸稿。
白声低下头去看那些写着字词纸张：
“多吃一粒米，说声对不起！”
“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再吃就是猪！再吃就去死！”
最后那句不就是不停出现在那些笔记本上的句子吗？
“再吃就是猪！再吃就去死！”
沈浩打开了小猪玩偶的开关，饶有兴趣地看着它：“这句话作为直播预热的口后，被濒临失控的晏拾录了下来，不知为何，像传染病一样传遍了这里的所有人。而这就是明轩影视突然搬离这里的原因。一切都清楚了。”
“那她之后又怎么会在海里淹死？然后又复活过来？”
“这个嘛......”沈浩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有些公司处理失控偶像的方式比较粗暴。”
白声一愣：“你的意思是说，晏拾当初很有可能是故意被扔进海里去的？”
沈浩没有再说话。
“后来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她重新回来了，与此同时，海边出现了那些怪物......那些怪物......”
大楼里寂静无声，满地纸张就像混乱的渔网，将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零散地透露出来。微弱的灯光从窗外的道路上照过来，只有远处的电梯传来上下运作的声响。
等一下，大楼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电梯怎么还在上下？
“是刚才那位女士吗？”白声小心问道。
沈浩突然瞪大了眼睛：“不，肯定不是她。她才不屑于坐电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