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见在车门边愣住了，紧接着整个人又开始发抖。
“不是她——不，不，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声猛得拽住想要逃走的吴小见，沉下表情，指了指副驾驶上安静的小怪物，“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怪物了，是吗？”
“我，我的确不是第一次，但，但我真的不能再说了！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
白声放开了吴小见，看着那年轻人仓皇地溜进了轻轨站点。
“你怎么猜到他不是第一次见的？”关上车门后，驾驶位上的沈浩突然问道。
“他对怪物只是感到恐惧。但没有对怪物感到惊讶，就好像这种怪物是理所当然存在于世间的。就算是老练的高星艺人，也不可能反应如此平常吧？”
白声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浩缓缓点了点头：“很有道理。那么前一个问题的根据又是怎么来的呢？”
“那是我的直觉。这位小吴很明显是来给我送信息的，而且似乎还是被迫来的——然而，除了尹小小本人以外，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尹小小在死前和我说过的话吗？还有其他人知道，是尹小小本人拜托我帮她解决这个问题的吗？所以我只能推测，也许是尹小小死前和他交代了什么......”
“很敏锐的猜测。”
白声却叹了一口气：“这也说明，尹小小这位死者，大概比我们想象的要发杂很多。”
-------------------------------------
因为已经接近凌晨，沈浩直接将白声送到了他的宿舍楼下。
“你打算拿它怎么办？”白声指着副驾驶上吓得失去响动的“小羊”问道。
“收纳起来。”沈浩平静地说道。
白声的脑袋上冒出了个问号，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收纳是什么意思——
身后用两根手指捏住“小羊”的一条触手，“小羊”迅速放开嗓子大声嚎叫，但那令人头疼欲裂的嚎叫只响了不到一秒，它突然就失了声，像冰淇淋一样缓缓融化成一滩液体，闪着恶心的彩色光芒，黏答答地落在座椅上。沈浩从车子的储物箱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小塑料盒子，把它往里面摁。
刚才还有两只猫大的“小羊”安静地被塞进了盒子里。
“它还可以复原的。”看见白声似乎惊到了，沈浩一本正经地解释，“当然，就算我弄死它小美也不会对我有意见的——你怎么一直瞪着我？”
“你的手。”
沈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绕满了黑色的粘液，一丝丝地从那个放着“小羊”的塑料盒子里延伸出来。
“啊......我刚才因为潜入了监控，还有点没适应身体的感官，所以没发现手指上还有残留。”沈浩解释着，想要去扯手指上的粘液，但是因为两只手上都沾满了粘液，互相扯的后果就是粘的越来越密集，细细的仿佛蜘蛛网一般绕满了整只手。
白声眨了眨眼，突然伸手从车边的纸巾盒里掏出两张，然后捏住沈浩的手，开始用纸巾擦拭。
沈浩吓了一跳，但没有把手抽回来——纸巾里里外外地将他的手指都擦拭了一遍，又从掌心绕过去，触摸着他的掌根，迅速就将那些粘液带走。
“好了。”一分钟后，白声把那团沾满污垢的纸巾塞进塑料盒子和“小羊”共处一室，“现在干净了。”
沈浩收回了手，像打量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物品一般打量着自己的手，突然抬起头，眼镜里透出难解的疑惑，“......这就是，人们表现亲密关系的方式吗？”
白声似乎被问住了；他刚才其实是下意识的行为，但......
他突然对着那个非人类笑道：“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的。”
-------------------------------------
虽然手中似乎还绕着一大堆谜团，但日常的工作还得续下去。下一次录节目是一周之后，在这期间还有一次参与品牌直播销售的活动，用简单的词汇概括，也就是直播带货。
由于从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白声在正式开始前一天便开始背台词，在背诵中逐渐熟悉了巧克力的历史、选材，制作流程还有品尝方式，可惜对着镜子讲总有种干巴巴的感觉。
看来推销员不是那么好当的。
“小哥，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呀？”
帮白声对直播流程的工作人员点头道：“白声老师您说。”
“我之前听说，你们好像之前推出过类似口味的饮料？”
白声问的就是那晚看到的饮料易拉罐。易拉罐上的商品名他拜托沈浩在全网搜索了一番，却找不到任何痕迹。
“饮料？”
“嗯，我之前也是听你们这里的人说的，好像之前推过一款饮料，”白声神态自然地扯着谎，笑了笑，“因为比起巧克力我更喜欢饮料嘛——”
“嗷，那个饮料，我知道了，但也不是很清楚，”负责对流程的工作人员为难地说道，“公司本来想推出那款产品的，生产线都已经搞出来了，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就没有再做下去，连成品都没有做出来呢。”
工作人员解释着，他略微放低了声音：“说起来，我还听说公司本来想请尹小小接那个饮料代言的呢，但后来因为这个产品线不了了之，小小也就继续代言香水了。”
“原来是这样......等等，尹小小之前代言过你们家的香水啊？”
“对对，不过那是四五年前了，我们和她就签了三年，现在已经换人啦——白声老师，妆发师来啦。”
白声之前并没有仔细读那些材料，毕竟代言香水的艺人和他本来就不会有多少交集。
“这些八卦你不如问我。”妆发师热情地说道。
“问你这些问题要付钱吗？”
白声正坐在在化妆间里，进行直播钱最后的造型——因为中途他要参与到一个巧克力制作的步骤当中，为了增加代入感他必须换上围裙，现在正在尝试围裙是否合身。
事实上白生提出过建议，他可以从一开始就穿上围裙，方便一点——
“不可以！不可以的！”工作人员似乎吓了一跳，“你是我们的品牌代言，怎么可以一直穿围裙呢！”
品牌方的意思是，作为代言人，他必须和巧克力包装一样精致昂贵，闪闪放光，穿围裙那就是糟蹋自己的身份，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在抹黑品牌。
于是白声闭嘴了。毕竟在这里品牌方才是老大，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白声就算再有异议也只能憋在心底里。
“哎——那怎么不可能是免费的呢？”
帮忙整理妆容的妆发师是阿佩。白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这个队伍里来的，不过从他和周围人打招呼的熟练程度来看，他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阿佩和人说话的方式与沈浩完全不一样。白声能够感觉到，他的那位沈助理和人讲话时擅长直奔目标，很快就能把他需要的信息套出来，而在不需要信息的时候，他就会尽量让自己隐身，成为一个单纯的观察者；但阿佩似乎很享受与人讲废话的过程——在他与白声搭话之前，他已经和旁边负责场务的女孩子聊了不下十分钟，逗得那女孩时不时地哈哈大笑。
“要找到谋害了我孩子的凶手现在全靠你们了，我当然会尽力提供一切有用的情报。”阿佩说着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我跟那个只知道用网络获取信息的家伙不同，我可是每时每刻都生活在人类之中，每天都在听他们说话，观察他们的行动，我最喜欢他们想要告密却又憋在嘴里不敢说出来的样子了，这时候只要稍稍引诱他们一番，他们就会抑制不住地把那些秘密告诉你——”
“你是在自夸吗？”
“啊，这，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您知道的。”阿佩笑容亲切，帮白声整理好了头发，压低了声音，“当然，如果您以后想从我这里打听些别的，的确要付钱，不过看在我们很投缘的份上，我可以给您打个折，或者......您愿意给我提供什么我很感兴趣的消息来等价交换。”
“暂时不需要。”白声拍开阿佩亲昵地搭在他肩上的手，笑了笑，“你就告诉我你知道的。”
“哎呀，那现在不可能说得完，我知道的太多了，不如等会儿直播完有时间您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白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正在脑子里迅速地复习流程，祈祷自己不要像上次见到粉丝时那么僵硬，毕竟是在直播，要对大家稍微热情一些——
“接下来我们就要尝试制作巧克力啦。搅拌充分的巧克力酱，黄油和牛奶，最后是混合了特制的百合香料——这种香料很神奇哦，虽然一眼望去是白色的，但是放在灯光下会反射青蓝色和冷黄色的光芒，如果放到太阳底下据说还会反射出更多的色彩，看起来就像宝石一样，裹在巧克力里面机会变成非常耀眼的亮片——”
“所以这个巧克力也很有观赏价值呢——”
“没错没错——”
“吃进去的时候也会觉得好像有冰凉的宝石划过食道一样，就像百合的寓意一样，坚贞与纯洁，仿佛能够净化人的心灵——”
“这个形容真是太到位了！”
结束直播的时候白声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耗尽了一辈子的夸张修辞，手指上从巧克力和香精里沾到的彩色颗粒晃得他眼花。他扯出微笑和努力帮他捧场了的主持人真诚道了谢，和旁边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道了谢，例行公事般地和大家合影留念，然后就逃出了直播间。
结果他一出来就在电梯的转角处遇见了正和阿佩冷着脸互相对视的沈浩。
“我正要来接你下班——抱歉这几天其他工作很多，没办法辅助你工作，所以让这个家伙钻了空子。”看到白声走出来了，沈浩立马调整了表情。
“怎么能说是我钻空子，现在可是我主动想要给你们提供情报呢！对吧，白声——白声？”
白声正聚精会神地瞪着自己的手指。那手指上此时正闪烁着细小的彩色光芒。
“我刚才去洗了个手，但是没法把这些添加剂的颗粒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