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类的洗手液试过了吗?”阿佩立刻热心地提出了建议。
“我刚才在洗手间里用酒精消毒液试过了,没有用。”白声说道,“而且这是添加在巧克力里面的可食用材料,我不相信有什么食物竟然会留下这么难以去除的污渍。”
“我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污渍。”白声把手举起来放到沈浩眼前,“你觉得呢?”
沈浩愣了一下,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睛里隐隐浮现,接着他便看到那些彩色的颗粒已经嵌入了皮肤,正在皮肤之下如同小虫子一般缓慢地蠕动着。
他一把抓住了白声的手,把白声吓了一跳。
“怎么了?”
“是寄生。这些颗粒是活的,必须快点清除掉。”
“活的?”
“对,它们是一种污染,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如果能拿到一些样本也许我可以分析......”
样本。他刚才在直播中制作巧克力时有一大盆香精供他使用,那盆香精——白声突然心里一沉。
“刚才有很多人都接触了那盆香精,而且......”白声一边说着,一边感到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把刚才的成品给吃下去了——如果把这些东西吃到身体里,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回答。面前的两位非人类也不知道答案。白声立马掉头往回跑。他记得刚才他离开时直播间里还有很多人在收拾,如果他们和他一样,只是触碰过香精的话,应该只是和他一样的状态.......
主持人试吃过。
白声跑回了直播间门口。门时虚掩着的,但里面毫无声音。
他抓住门把手,缓缓打开了门——
“哦豁。”这是阿佩发出的惊呼声,其中并没有多少惊讶的一位,倒更像是幸灾乐祸。
白声说不出话来。
他正前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体一半已经被彩色覆盖了。
彩色。白声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那彩色没有形状,没有气味,也没有声音;也许就是视网膜上的一段信号。但它正在侵吞人类的身体,就像细菌分解生物一样,缓慢却永不停止。
“救......救......”半边身体被彩色污染的人向白声伸手求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浑浊的、油漆般的五彩光芒,似乎随时就要从眼睛里流淌而出。
白声认了半天,才发现那是刚刚和他一起直播的主持人,刚才在镜头前滔滔不绝,随口就能把白声讲不下去的话头接过去的人,此时连讲出一句完整的求救都说不出来。
屋子里面,更多的“彩色”正在吞食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人类,被“彩色”覆盖的人类明明十分钟前还在忙碌和活动,但此刻却安静得仿佛已经死亡数月,成为整个房间无机体的一部分。
“怎么会这么快?”
无法抑制眼前的画面侵入大脑,白声仿佛看到这些彩色在他的脑子里流动,慢慢占据着他思考的回路,而在那些拥挤的彩色中央,有一双浑浊的、闪烁着油漆般光泽的眼睛。
远处的楼道里突然传来了大堆人群的脚步声。一群全身包裹严实。带着黑色口罩与厚重手套的人不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似乎根本不在意站在旁边的白声和两个非人类,直接走进了满地的“彩色”之中,把那些近乎尸体的人类从里面拖了出来。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黑口罩似乎是突然发现了白声,他听了下脚步,手上拖着的人耷拉在他的脚后:“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可以走了,我们要打扫房间了。”
“.......什么意思?”白声的一半视线被那浑浊的彩色占据着,此时觉得自己竟然很难把视线聚集起来。
“这里和你没有关系。”那个黑口罩说完这句话便转头走出了房间,几秒种后又回来,竟然拿着扫把和簸箕,开始打扫满地的“彩色”。
白声闭上眼睛,然而那些彩色并没有离开他的视线,胶水般粘在他的眼皮内侧,粘在他的大脑皮层上。
他还是打算好好尝试一下沟通的。
“我今天是受你们公司邀请来参加直播的,结果工作完这些人都变成这幅样子了,没有人能出来解释一下吗?”
黑口罩们低头处理人体,没有人理白声。
“你们早就知道这些香精有问题吗?”
仍然没有人回答。
“那个,我说......我们最好听话一点,离开这个地方,这些保安可难对付了。”阿佩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点原因不明的讨好意味,“当然,如果你一定要的话......”
白声叹了口气。既然好好说话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了。
于是他转过身,尽力睁大眼睛让视线清晰一些,接着安静地走到那个正在打扫的男性身后,凭借身高优势用手肘勒住他的脖子,夺过了他手上的扫把。
一个多月格斗课的成效显现出来了,凭借蛮力和身高优势白声很轻松地就把那个人摁倒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嘴巴上。
身后传来了捧场似的鼓掌声,白声瞥了一眼,发现是从刚才开始就一脸幸灾乐祸的阿佩。
“厉害,厉害。”阿佩竖起了大拇指。一边的沈浩则一言不发,皱着眉瞪着白声,看起来非常不赞同他这样鲁莽的行为。
周围的其他黑口罩迅速反应了过来,放下手中的劳动瞬间就向他扑了过来。
“别动。”白声从地上捞起了一把“彩色”。那真的是可以捞起来的东西,白声自己也很惊讶。但是那些本想扑过来的人却停在了原地。
他们似乎都非常畏惧白声手上的那些“彩色”。
从白声手上滴落的“彩色”落在了被白声踩在脚下的那人身上,不过那些彩色顺着衣服滑落到了地面上,并没有寄生到这个人类身上。
看来衣物的隔离是有效的。这也可能是这些人敢只带着口罩和手套就进来的缘故。
“你就不怕被寄生吗?”黑口罩里不知道谁警告了一句,声音明显在发抖。
哦。他们知道这是寄生。
“寄生?”白声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指尖彩色的反光已经非常明显了,“不好意思,我已经被寄生了。”
那些黑口罩动作一滞。
“没人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白声笑着说道,“所以我只能这么办了,放心,我我们问完以后会把人毫发无损地送回到这里,这样做可以吧?”
没有人敢拒绝。黑口罩们似乎从没见过一个被寄生后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人类,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白声。白声却仿佛没有一丝危机意识——事实上他已经有点看不清东西了。视线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彩色,他分不清哪些是污染引起的视觉障碍,哪些才是真正的“彩色”。
“来帮忙搬人。”白声回头对人喊道。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离他近一些的阿佩一脸呆滞地地望着他,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迅速地跑过来,拽起白声脚下那个被踩到半昏黑口罩往门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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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声不敢用手接触自己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直播间里的人会被寄生得那么快,而他身上的寄生似乎很缓慢。
“你知道这座楼里的保安有问题?”白声转向阿佩的方向——他已经有点看不清人了。
“不瞒你说......我也不是很了解。”阿佩的声音从一边传过来,“我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长,但从很多人那里这个说法,这座楼里的保安很厉害。但具体是个什么厉害法......我也是今天才见识到的。”
“你是清醒的吧?”白声蹲下身,凑近一点盯着那个黑口罩,“你们早就知道这些巧克力的材料有问题吗?”
白声的手指离那个人的眼睛只有几厘米,似乎只要一抖就能碰到他的皮肤。
“上面的意思是希望直播间里的人全都消失。”那个黑口罩恐惧地盯着眼前彩色的手指,终于开始说话,“但是现在出了意外,所以派我们来打扫。”
“意外是指我没有死掉吗?上面是指谁?”
“上面的意思是希望直播间里的人都消失。”黑口罩再次重复了一遍,“上面就是指上面。”
“现在你的‘上面’是天花板——不要用比喻义。”白声头疼得厉害,有点控制不住想把手指直接摁在这人脸上,不过残存的理智遏制了他,
“上面就是上面,其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白声深吸了一口气,头晕地想吐——他考虑了两秒钟直接吐在这个人身上,然后又放弃了这个糟糕的想法。
“‘上面’是这个企业的老板?”
那人没了声音,似乎不想再回答。然而白声的视线里都是浮动的彩色,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是城市安全中心吗?”白声突然问道。他无端地想起了之前在海边遇到的那群黑衣人,这些黑口罩和那些黑衣人一样安动作迅速却沉默不言。
“......不是。”
白声转头,朝着他觉得沈浩可能站着的地方地方问道:“你能看出他有没有说谎吗?”
衣料摩擦的声音从白声身边传来。是那种薄西装料子摩擦的声音。所以应该是沈浩蹲了下来,白声推测着。
“我从他的眼睛里得出的结论是,他对你的这两个问题回答都是‘是’。也就是说,他既是受了品牌老板的指派,同时也是城市安全中心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也就没有报警的必要了。”沈浩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什么感情,他突然转头看白声,“......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对。”
白声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他不确定自己是都真的听到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甚至都开始耳鸣了。
“如果刚才先处理你的污染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刚才先处理了污染,我就不可能这么鲁莽地把人拖出来问话了——那岂不是要劳烦你再帮我消除一下这个污染。”
“我并没有说我能够帮你消除污染。”
“......啊?”
“那个......两位,还打算跟我去看看关于香水代言的事情吗?”阿佩的声音从沈浩的背后传来。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白声莫名能感觉到沈浩瞪了阿佩一眼。
“先解决污染问题。”